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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●卷一三三 诗余卷三〈乐语附〉

【南歌子一首】

凤髻金泥带,龙纹玉掌梳。走来窗下笑相扶。爱道画眉深浅、入时无。弄笔偎人久,描花试手初。等闲妨了绣功夫。笑问双鸳鸯字、怎生书。

【御街行一首】

夭非华艳轻非雾,来夜半,天明去。来如春梦不多时,去似朝云何处。乳鸡酒燕,落星沉月,紞紞城头鼓。参差渐辨西池树,朱阁斜欹户。绿苔深径少人行,苔上屐痕无数。遗香余粉,剩衾闲枕,天把多情赋。

【桃源忆故人二首(之一)】

梅梢弄粉香犹嫩,欲寄江南春信。别后寸肠萦损,说与伊争稳。小炉独守寒灰烬,忍泪低头画尽。眉上万重新恨,竟日无人问。

【桃源忆故人二首(之二)】

莺愁燕苦春归去,寂寂花飘红雨。碧草绿杨歧路,况是长亭暮。少年行客情难诉,泣对东风无语。目断两三烟树,翠隔江淹浦。

【临江仙二首(之一)】

柳外轻雷池上雨,雨声滴碎荷声。小楼西角断虹明。阑干倚处,待得月华生。燕子飞来窥画栋,玉钩垂下帘旌。凉波不动簟纹平。水精双枕,傍有堕钗横。

【临江仙二首(之二)】

记得金銮同唱第,春风上国繁华。如今薄宦老天涯。十年歧路,空负曲江花。闻说阆山通阆苑,楼高不见君家。孤城寒日等闲斜。离愁难尽,红树远连霞。

【圣无忧一首】

世路风波险,十年一别须臾。人生聚散长如此,相见且欢娱。好酒能消光景,春风不染髭须。为公一醉花前倒,红袖莫来扶。

【浪淘沙五首(之一)】

把酒祝东风,且共从容。垂杨紫陌洛城东。总是当时携手处,游遍芳丛。聚散苦匆匆,此恨无穷。今年花胜去年红。可惜明年花更好,知与谁同。

【浪淘沙五首(之二)】

花外倒金翘,饮散无憀。柔桑蔽日柳迷条。此地年时曾一醉,还是春朝。今日举轻桡,帆影飘飘。长亭回首短亭遥。过尽长亭人更远,特地魂销。

【浪淘沙五首(之三)】

五岭麦秋残,荔子初丹。绛纱囊里水晶丸。可惜天教生处远,不近长安。往事忆开元,妃子偏怜。一从魂散马嵬关。只有红尘无驿使,满眼骊山。

【浪淘沙五首(之四)】

万恨苦绵绵,旧约前欢。桃花溪畔柳阴间。几度日高春睡重,绣户深关。楼外夕阳闲,独自凭阑。一重水隔一重山。水阔山高人不见,有泪无言。

【浪淘沙五首(之五)】

今日北池游,漾漾轻舟。波光潋滟柳条柔。如此春来春又去,白了人头。好妓好歌喉,不醉难休。劝君满满酌金瓯。纵使花时常病酒,也是风流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一)】

把酒花前欲问他,对花何吝醉颜酡。春到几人能烂赏,何况,无情风雨等闲多。艳树香丛都几许,朝暮,惜红愁粉奈情何。好是金船浮玉浪,相向,十分深送一声歌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二)】

把酒花前欲问伊,忍嫌金盏负春时。红艳不能旬日看,宜算,须知开谢只相随。蝶去蝶来犹解恋,难见,回头还是度年期。莫候饮阑花已尽,方信,无人堪与补残枝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三)】

把酒花前欲问公,对花何事诉金钟。为问去年春甚处,虚度,莺声撩乱一场空。今岁春来须爱惜,难得,须知花面不长红。待得酒醒君不见,千片,不随流水即随风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四)】

把酒花前欲问君,世间何计可留春。纵使青春留得住,虚语,无情花对有情人。任是好花须落去,自古,红颜能得几时新。暗想浮生何事好,唯有,清歌一曲倒金尊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五)】

过尽韶华不可添,小楼红日下层檐。春睡觉来情绪恶,寂寞,杨花缭乱拂珠帘。早是闲愁依旧在,无奈,那堪更被宿酲兼。把酒送春惆怅甚,长恁,年年三月病厌厌。

【定风波六首(之六)】

对酒追欢莫负春,春光归去可饶人。昨日红芳今绿树,已暮,残花飞絮两纷纷。粉面丽姝歌窃窕,清妙,尊前信任醉醺醺。不是狂心贪燕乐,自觉,年来白

【蓦山溪一首】

新正初破,三五银蟾满。纤手染香罗,剪红莲、满城开遍。楼台上下,歌管咽春风,驾香轮,停宝马,只待金乌晚。帝城今夜,罗绮谁为伴。应卜紫姑神,问归期、相思望断。天涯情绪,对酒且开颜,春宵短,春寒浅,莫待金杯暖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一)】

云曳香绵彩柱高,绛旗风飐出花梢。一梭红带往来抛。束素美人羞不打,却嫌裙慢褪纤腰。日斜深院影空摇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二)】

堤上游人逐画船,拍堤春水四垂天。绿杨楼外出秋千。白发戴花君莫笑,六么催拍盏频传。人生何处似尊前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三)】

湖上朱桥响画轮,溶溶春水浸春云。碧琉璃滑净无尘。当路游丝萦醉客,隔花啼鸟唤行人。日斜归去奈何春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四)】

叶底青青杏子垂,枝头薄薄柳绵飞。日高深院晚莺啼。堪恨风流成薄幸,断无消息道归期。托腮无语翠眉低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五)】

青杏园林煮酒香,佳人初着薄罗裳。柳丝摇曳燕飞忙。乍雨乍晴花自落,闲愁闲闷昼偏长。为谁消瘦损容光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六)】

红粉佳人白玉杯,木兰船稳棹歌催。绿荷风里笑声来。细雨轻烟笼草树,斜桥曲水绕楼台。夕阳高处画屏开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七)】

翠袖娇鬟舞《石州》,两行红粉一时羞。新声难逐管弦愁。白发主人年未老,清时贤相望偏优。一尊风月为公留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八)】

灯烬垂花月似霜,薄帘映月两交光。酒醺红粉自生香。双手舞余拖翠袖,一声歌已釂金觞。休回娇眼断人肠。

【浣溪沙九首(之九)】

十载相逢酒一卮,故人才见便开眉。老来游旧更同谁。浮世歌欢真易失,宦途离合信难期。尊前莫惜醉如泥。

【御带花一首】

青春何处风光好,帝里偏爱元夕。万重缯彩,构一屏峰岭,半空金碧。宝檠银釭,耀绛幕龙虎腾掷。沙堤远,雕轮绣毂,争走五王宅。雍容熙熙作昼,会乐府神姬,海洞仙客。拽香摇翠,称执手行歌,锦街天陌。月淡寒轻,渐向晓,漏声寂寂。当年少狂心未已,不醉怎归得。

【虞美人一首】

炉香昼永龙烟白,风动金鸾额。画屏寒掩小山川,睡容初起枕痕圆,坠花钿。楼高不及烟霄半,望尽相思眼。艳阳刚爱挫愁人,故生芳草碧连云,怨王孙。

【鹤冲天一首】

梅谢粉,柳拖金,香满旧园林。养花天气半晴阴,花好却愁深。花无数,愁无数,花好却愁春去。戴花持酒祝东风,千万莫匆匆。

【夜行船二首(之一)】

忆昔西都欢纵,自别后有谁能共。伊川山水洛川花,细寻思旧游如梦。今日相逢情愈重,愁闻唱画楼钟动。白发天涯逢此景,倒金尊殢谁相送。

【夜行船二首(之二)】

满眼东风飞絮,催行色短亭春暮。落花流水草连云,看看是断肠南浦。檀板未终人去去,扁舟在绿杨深处。手把金尊难为别,更那听乱莺疏雨。

【洛阳春一首】

红纱未晓黄鹂语,蕙炉销兰炷。锦屏罗幕护春寒,昨夜三更雨。绣帘闲倚吹轻絮,敛眉山无绪。看花拭泪向归鸿,问来处逢郎否?

【一丛花一首】

伤春怀远几时穷,无物似情浓。离愁正恁牵丝乱,更南陌飞絮濛濛。归骑渐遥,征尘不断,何处认郎踪。双鸳池沼水溶溶,南北小桥通。梯横画阁黄昏后,又还是新月帘栊。沉恨细思,不如桃李,还解嫁春风。

【雨中花一首】

千古都门行路,能使离歌声苦。送尽行人,花残春晚,又倒君东去。醉藉落花吹暖絮,多少曲堤芳树。且携手留连,良辰美景,留作相思处。

【千秋岁一首】

数声鶗鴂,又报芳菲歇。惜春更把残红折。雨轻风色暴,梅子青时节。永丰柳,无人尽日花飞雪。莫把丝弦拨,怨极弦能说。天不老,情难绝。心似双丝网,终有千千结。夜过也,东窗未白残灯灭。

【越溪春一首】

三月十三寒食日,春色遍天涯。越溪阆苑繁华地,傍禁垣、珠翠烟霞。红粉墙头,秋千影里,临水人家。归来晚驻香车。银箭透窗纱。有时三点两点雨霁,朱门柳细风斜。沉麝不烧金鸭冷,笼月照梨花。

【贺圣朝影一首】

白雪梨花红粉桃,露华高。垂杨慢舞绿丝绦,草如袍。风过小池轻浪起,似江皋。千金莫惜买香醪,且陶陶。

【洞天春一首】

莺啼绿树声早,槛外残红未扫。露点真珠遍芳草,正帘帏清晓。秋千宅院悄悄。又是清明过了。燕蝶轻狂,柳丝撩乱,春心多少。

【忆汉月一首】

经艳几枝轻袅,新被东风开了。倚烟啼露为谁娇,故惹蝶怜蜂恼。多情游赏处,留恋向绿丛千绕。酒阑欢罢不成归,肠断月斜春老。

【清平乐二首(之一)】

雨晴烟晚,绿水新池满。双燕飞来垂柳院,小阁画帘高卷。黄昏独倚朱阑,西南初月眉弯。砌下落花风起,罗衣特地春寒。

【清平乐二首(之二)】

小庭春老,碧砌红萱草。长忆小阑闲共绕,携手绿丛含笑。别来音信全乖,旧期前事堪猜。门掩日斜人静,落花愁点青苔。

【应天长三首(之一)】

一弯初月临鸾镜,云鬓凤钗慵不整。珠帘净,重楼迥,惆怅落花风不定。绿烟低柳径,何处辘轳金井。昨夜更阑酒醒,春愁胜却病。

【应天长三首(之二)】

石城山下桃花绽,宿雨初晴云未散。南去棹,北飞雁,水阔山遥肠欲断。倚楼情绪懒,惆怅春心无限。燕度蒹葭风晚,欲归愁满面。

【应天长三首(之三)】

绿槐阴里黄莺语,深院无人日正午。绣帘垂,金凤舞,寂寞小屏香一炷。碧云凝合处,空役梦魂来去。昨夜绿窗风雨,问君知也否?

【凉州令一首〈东堂石榴〉】

翠树芳条飐,的的裙腰初染。佳人携手弄芳菲,绿阴红影,共展双纹簟。插花照影窥鸾鉴,只恐芳容减。不堪零落春晚,青苔雨后深红点。一去门闲掩,重来却寻朱槛。离离秋实弄轻霜,娇红脉脉,似见胭脂脸。人非事往眉空敛,谁把佳期赚。芳心只愿长依旧,春风更放明年艳。

【南乡子二首(之一)】

翠密红繁,水国凉生未是寒。雨打荷花珠不定,轻翻。冷泼鸳鸯锦翅斑。尽日凭阑,弄蕊拈花子细看。偷得褭蹄新铸样,无端。藏在红房艳粉间。

【南乡子二首(之二)】

雨后斜阳,细细风来细细香。风定波平花映水,休藏。照出轻盈半面妆。路隔秋江,莲子深深隐翠房。意在莲心无问处,难忘。泪浥红腮不记行。

【鹊桥仙一首】

月波清霁,烟容明淡,灵汉旧期还至。鹊迎桥路接天津,映夹岸星榆点缀。云屏未卷,仙鸡催晓,肠断去年情味。多应天意不教长,恁恐把欢娱容易。

【芳草渡一首】

梧桐落,蓼花秋,烟初冷,雨才收,萧条风物正堪秋。人去后,多少恨,在心头。燕鸿远,羌笛悠。渺渺澄波一片。山如黛,月如钩。笙歌散,梦魂断,倚高楼。

【圣无忧】

珠帘卷,暮云愁,垂杨暗锁青楼。烟雨濛濛如画,轻风吹旋收。香断锦屏新别,人间玉簟初秋。多少旧欢新恨,书杳杳,梦悠悠。

【更漏子一首】

风带寒,枝正好,兰蕙无端先老。情悄悄,梦依依,离人殊未归。褰罗幕,凭朱阁,不独堪悲摇落。月东出,雁南飞,谁家夜捣衣。

【摸鱼儿一首】

卷绣帘、梧桐秋院落,一霎雨添新绿。对小池闲立残妆浅,向晚水纹如縠。凝远目,恨人去寂寂,凤枕孤难宿。倚阑不足,看燕拂风檐,蝶翻露草,两两长相逐。双眉蹙,可惜年华婉娩,西风初弄庭菊。况伊家年少,多情未已难拘束。那堪更趁凉景,追寻甚处垂杨曲。佳期过尽,但不说归来,多应忘了,云屏去时祝。

【少年游三首(之一)】

去年秋晚此园中,携手玩芳丛。拈花嗅蕊,恼烟撩雾,拼醉倚西风。今年重对芳丛处,追往事,又成空。敲遍阑干,向人无语,惆怅满枝红。

【少年游三首(之二)】

肉红圆样浅心黄,枝上巧如装。雨轻烟重,无憀天气,啼破晓来妆。寒轻贴体风头冷,忍抛弃,向秋光。不会深心,为谁惆怅,回面恨斜阳。

【少年游三首(之三)】

玉壶冰莹兽炉灰,人起绣帘开。春丛一夜,六花开尽,不待剪刀催。洛阳城阙中天起,望高下,遍楼台。絮乱风轻,拂鞍沾袖,归路似章街。

【行香子一首】

舞雪歌云,闲淡妆匀。蓝溪水染轻裙。酒香醺脸,粉色生春。更雅谈话,好情性,美精神。空江不断,凌波何处,向越桥边青柳朱门。断钟残角,又送黄昏。奈眼中泪,心中事,意中人。

【鹧鸪天一首】

学画宫眉细细长,芙蓉出水斗新妆。只知一笑能倾国,不信相看有断肠。双黄鹄,两鸳鸯。迢迢云水恨难忘。早知今日长相忆,不及从初莫作双。

【乐语七首·圣节五方老人祝寿文·东方老人】

但某太山老叟,东海真仙。溜穿石而曾究初终,松避雨而备知岁月。羲氏定三百六日,尝守寅宾之官;夷吾纪七十二君,尽睹登封之事。遇安期而遗枣,笑方朔之偷桃。风入律而来自岩前,斗指春而光临洞口。昔汉武帝尝怀三岛之胜游,有羡门生欲谒巨公于昭代。今则紫庭降圣,华渚开祥,远离朝日之方,来展望云之恳。千八百国咸归至治之风,亿万斯年共祷无疆之寿。遥望天庭,敢进祝圣之颂:

东海蓬莱第一仙,遥瞻西北祝尧天。愿皇长似东君寿,与物为春亿万年。

【乐语七首·西方老人】

但某秦川故老,华岳幽人。询仙掌之遗踪,咸知始末;恋莲峰之绝顶,不记岁时。漱流玉乳之泉,枕石云阳之洞。逍遥物外,笑傲林间。奉王母之蟠桃,尝延汉帝;指老聃之仙李,永佑唐基。掌中五色之丸,世上千年之寿。欣逢圣代,来至尘寰。当洪河澄九曲之时,是甲观诞一人之日。祥麟游于泰畴,天马来于大宛。景星见而朱草生,瑞露降而赤乌集。既遇无为之化,宜歌有道之君。是以驾青牛而度函关,指丹凤而趋魏阙。唯愿庆源流远,齐河海以无穷;睿算绵长,等乾坤而不老。遥望天庭,敢进祝圣之颂:

华岳峰头万叶莲,开花今古世相传。愿皇长似莲峰久,结实盘根不记年。

【乐语七首·中央老人】

但某栖心嵩极,振迹伊川,年高而可等松椿,气粹而尝飧芝术。洞里之烟霞不老,壶中之日月偏长。当圣主之盛时,居天心之奥壤。但见璇玑运而寒暑正,土圭测而阴阳和。冠带被于百蛮,玉帛来于万国。龙在沼而麟在薮,河出图而洛出书。民跻寿域之中,俗乐春台之上。今则尧眉诞秀,舜目开祥。远离王屋之间,来入帝畿之内。仰瞻天表,莫非岳降之神;上祝皇图,岂止山呼之岁。遥望天庭,敢进祝圣之颂:

嵩高维岳镇中天,王气盘基降寿仙。惟愿吾皇等嵩岳,三灵齐祝万斯年。

【乐语七首·南方老人】

但某托迹炎洲,游神衡岳。非海滨之野叟,乃星极之老人。当火德为治之朝,是离明继照之日。里社鸣而圣人出,泰阶正而王道平。百蛮向风,重译来贡。屡睹丰年之上瑞,故知百姓之欢心。鼓腹而歌,治世之音安以乐;曲肱而枕,化国之日舒以长。斯可谓唐、虞之民,又岂止成、康之俗!今则流虹诞圣,绕电开祥。来趋北阙之前,上祝之永。云翔雾集,既罗仙籍之班;地久天长,以祷皇家之祚。遥望天庭,敢进祝圣之颂:

南极星中一老人,为寿祝吾君。愿君永奏南薰曲,当使淳音万国闻。

【乐语七首·北方老人】

但某修真北岳,常倾葵藿之心;混俗幽都,不避草茅之迹。潜神自得,味道为娱。易水歌风,曾识荆轲于往岁;燕山勒石,亲逢窦宪于当年。仙家之景物常春,人世之光阴易老。华表之鹤未久还来,莲叶之龟于时屡见。但处积阴之境,每输就日之诚。望干吕之青云,庆流虹于华渚。当万域来王之际,是千龄诞圣之初。是以历沙漠而朝宗,叩天阍而祝颂。惟愿庆基不朽,永齐金石之坚;宝祚无疆,更等山河之固。遥望天庭,敢进祝圣之颂:

北岳神仙九转丹,特来北阙献君前。愿将北极齐君寿,万国陶陶共戴天。

【乐语七首·会老堂致语】

某闻安车以适四方,礼典虽存于往制;命驾而之千里,交情罕见于今人。伏惟致政少师一德元臣,三朝宿望。挺立始终之节,从容进退之宜。谓青衫早并于俊游,白首各谐于归老。已释轩裳之累,却寻鸡黍之期。远无惮于川涂,信不渝于风雨。幸会北堂之学士,方为东道之主人。遂令颍水之滨,复见德星之聚。里闾拭目,觉陋巷以生光;风义耸闻,为一时之盛事。敢陈口号,上赞清欢:

欲知盛集继荀陈,请看当筵主与宾。金马玉堂三学士,清风明月两闲人。红芳已尽莺犹啭,青杏初尝酒正醇。美景难并良会少,乘欢举白莫辞频。

【乐语七首·西湖念语】

昔者王子猷之爱竹,造门不问于主人;陶渊明之卧舆,遇酒便留于道士。况西湖之胜概,擅东颍之佳名。虽美景良辰,固多于高会;而清风明月,幸属于闲人。并游或结于良朋,乘兴有时而独往。鸣蛙暂听,安问属官而属私;曲水临流,自可一觞而一咏。至欢然而会意,亦傍若于无人。乃知偶来常胜于特来,前言可信;所有虽非于己有,其得已多。因翻旧阕之辞,写以新声之调,敢陈薄伎,聊佐清欢。

●卷一三四·集古录

【集古录目序〈此序已载本集卷四十二,今存目删文。〉】

【集古录目序题记】

昔在洛阳,与余游者皆一时豪隽之士也,而陈郡谢希深善评文章,河南尹师鲁辨论精博。余每有所作,二人者必申纸疾读,便得余深意,以示他人,亦或时有所称,皆非余所自得者也。宛陵梅圣俞,善人君子也,与余共处穷约,每见余小有可喜事,欢然若在诸己。自三君之亡,余亦老且病矣。此叙之作,既无谢、尹之知音,而《集录》成书,恨圣俞之不见也。悲夫!嘉八年岁在癸卯,七月二十四日书。

【古敦铭〈毛伯敦龚伯彝伯庶父敦〉】

右《毛伯古敦铭》。嘉中,原父以翰林学士侍读出为永兴军路安抚使,其治在长安。原父博学好古,多藏古奇器物,能读古文铭识,考知其人事迹。而长安,秦汉故都,时时发掘所得,原父悉购而藏之。以予方集录古文,故每有所得,必摹其铭文以见遗。此敦,原父得其盖于扶风而有此铭。原父为予考按其事云:《史记》武王克商,尚父牵牲,毛叔郑奉明水。则此铭谓郑者,毛叔郑也。铭称伯者爵也,史称叔者字也。敦乃武王时器也。盖余《集录》最后得此铭,当作《录目序》时,但有《伯ぁ铭》“吉日癸巳”字最远,故叙言自周穆王以来叙已刻石,始得斯铭,乃武王时器也。其后二铭,一得,曰龚伯尊彝,其一亦得扶风,曰“伯庶父作舟姜尊敦”,皆不知为何人也。三器铭文皆完可识,具列如左。

【毛伯敦铭】

△释文

惟二年正月初吉,王在周昭宫。丁亥,王格于宣射,毛伯入门,位中庭,右祝郑。王呼内史册命郑,王曰:“郑,昔先王既命女作邑,□五邑祝。今余隹乱商,乃命锡女赤芾同冕齐黄銮用事。”郑拜稽首,敢对扬天子休命,郑用作朕皇考龚伯尊敦。郑其鬻寿,万年无疆。子子孙孙,永宝用享。

△铭文

薛尚功释云:惟二年正月初吉,王在周邵宫。丁亥,王格于宣榭,毛伯内门立中廷佑祝郑。王呼内史册命弁阝,王曰:“弁阝,昔先王既命汝作邑,继五邑祝。今余惟疃京,乃命锡汝赤芾彤冕齐黄銮用事。”弁阝拜稽首,敢对扬天子休命,弁阝用作朕皇考龚伯尊敦。弁阝其眉寿,万年无疆。子子孙孙,永宝用享。

【龚伯彝铭】

△释文

A8作皇祖懿公文公武伯皇考龚伯尊彝。A8其熙熙万年无疆,终始。其子子孙孙,永宝用享于宗室。

薛尚功释云:A8作皇祖益公文公武伯皇考龚伯{将鼎}彝。A8其熙熙万年无疆,令终令命。其子子孙孙,永宝用享于宗室。

【伯庶父敦铭】

△释文

惟二月戊寅,伯庶父作王姑舟姜尊敦。其永宝用。

薛尚功释舟为周,余同上。

【韩城鼎铭】

右原甫既得鼎韩城,遗余以其铭。而太常博士杨南仲能读古文篆籀,为余以今文写之,而阙其疑者。原甫在长安所得古奇器物数十种,亦自为《先秦古器记》。原甫博学,无所不通,为余释其铭以今文,而与南仲时有不同。故并著二家所解,以俟博识君子。具之如左。

惟王九月乙亥,晋姜曰:余惟司朕先姑君晋邦。余不□安宁明德宣□我猷用□所辞辟□□□□剿虔不□□□□A9宠我万民嘉遗我锡卤赉千两。 A10文侯□□□□□□征绥□□坚久吉金用作宝尊鼎用康夏妥怀远邦君子晋姜用蕲□□麋寿作惠□亟万年无疆。用享用德保其孙子三寿是利。

右原父所写如此。

隹〈惟〉王九月乙亥,晋姜曰:余隹〈惟〉司〈嗣、{司子}同〉。朕先姑君晋邦。余不{臼又},今作敢者。籀文省。妄宁〈经〉B1〈雍〉明德宣<匚臣>〈疑<匚夫>省,隶作┰。〉我■用{忄间由}■<台辛>辟巫〈疑即母字〉。■久{火几}■虔不■〈疑遂字,读为坠〉讠鲁〈诸■〈覃■享■师〉■我万民■■我■〈疑易字〉。■〈■,或■字省〉。赉千两勿■文侯κ令■〈疑卑字〉。■〈疑字,读为贯〉。彳甬〈通■征〉■〈疑<每系>字。汤■■受久吉金用■〈作宝■〈■〉鼎用康■〈疑西夏字〉。妥〈读为绥〉。■远<弋刃>君子晋姜用■〈疑<方斤>字,读为祈。■■■〈疑■字,读为眉。〉■■■■〈为〉亟〈极万■无疆用■〈享用德■〈疑允字。保■其孙子三{禾干}是■。

右嘉己亥岁,冯掖有得鼎韩城者,摹其款识于石。乐安公以南仲职典书学,命释其字。谨按其铭盖多古文奇字,古文自汉世知者已稀,字之传者,贾逵、许慎辈多无其说。盖古之事物有不与后世同者,故不能尽通其作字之本意也。其不传者,今或得于古器,无所依据,难以臆断。大抵古字多省偏旁而趣简易,故隹、司、、■、■等字,皆假借也。郑司农说《周礼》云“古者书仪但为义”,又云“古者立、位同字”。古文《春秋经》,“公即位”为“公即立”者是也。■者,进取也,从■。故{臼又},疑为■。■〈母〉,从女而象乳子形,故巫疑为母。而■读为<每系>。用邕声,邕从巛,古文作■。今此■,从水从吕,故疑为雍。鲁字,古作■,〈即旅字〉。古文旅作■,而■〈者〉字用■为声。盖古文鲁、旅、者三字通用,故讠鲁疑为诸。易者,篆文象蜥易形。故■,疑为易,而读为锡、为赐,皆以声假借也。■从卤,〈古西字〉。中象盐形■〈胃〉,上象胃中谷形,故■、胃二字通。卑者从■,在甲下,〈■今但用左。古者尚右,故■在甲下,为卑。故■疑为卑。〈亦恐借为卑读。,〈音冠〉。象穿宝货形,贯字从之,■或即字。今《毛诗》有串夷字,俗用为串穿之串,而《说文》不载,岂非■字之省也。故疑■读为贯。通从■,凡从■、彳之字多通用,故彳甬疑为通。古语二字相属者,多为一字书之,若秦钟铭有■、〈小子〉。■■疑为西夏字。〈秦钟铭亦有此字。妥字,《说文》无之,盖古绥字省■尔。其后相承读如■,故■疑读为绥。<方人>,〈音偃〉。石鼓文皆作■。古之旌■悉载于车,故疑■即■,而从车,借读为祈。近尝有得敦蓝田者二铭,皆有用■万■之文,故知然也。■今幡为许刃,而■芑之■,〈音门〉。用之为声。《诗》“凫在■”,又省为■。《易·系辞》■又读如尾,■〈门〉、尾、眉声相近。又古者字音,多与今异,〈徐铉所谓“如皂亦音杳,■亦音门,乃亦音仍,他皆仿此”〉。且病■癃■、眉古亦同音欤?秦钟铭亦有■、■字,故■疑为眉。为者,母猴也,从爪,而象其形,故■为为。允字,字书所无,而于文势宜为允,盖用川省声也。他字不可识者,犹十一二,与其偏旁之异者若■、■、■、■、■之类,皆今所不传。以小篆参求之,不能仿佛。以今揆之,其间或当时书者、铸器者不必无谬误矣。姑尽浅学,以塞公命云尔。

嘉壬寅冬十月,太常博士、知国子监书学、豫章杨南仲识。

尝观石鼓文,爱其古质物象形势,有遗思焉。及得原甫鼎器铭,又知古之篆字,或多或省,或移之左右上下,惟其意之所欲,然亦有工拙。秦、汉以来,裁归一体,故古文所见者止此,惜哉!治平甲辰正月,莆阳蔡襄。

【商雒鼎铭】

右《商雒鼎铭》者,原甫在长安时得之上雒。其铭云:“惟十有四月既死霸,王在下都,雍公■作尊鼎,用追享丁于皇且考,用气麋寿,万年无疆,子子孙孙永宝用。”雍公不知为何人。原甫谓古丁、宁通用,盖古字简略,以意求之则得尔。而蔡君谟谓十有四月者何?原甫亦不能言也。治平元年中伏日书。

【周穆王刻石】

右《周穆王刻石》,曰“吉日癸巳”,在今赞皇坛山上,坛山在县南十三里。《穆天子传》云:穆天子登赞皇以望临城,置坛此山,遂以为名。癸巳志其日也。图经所载如此。而又别有四望山者,云是穆王所登者。据《穆天子传》,但云登山,不言刻石,然字画亦奇怪。土人谓坛山为马蹬山,以其字形类也。庆历中,宋尚书祁在镇阳,遣人于坛山模此字。而赵州守将武臣也,遽命工凿山取其字,龛于州廨之壁,闻者为之嗟惜也。治平甲辰秋分日书。

【古器铭〈钟铭二缶器铭一铭二宝敦铭一〉】

右古器铭六,余尝见其二:曰也,宝钟也。太宗皇帝时,长安民有耕地得此,初无识者,其状下为鼎,三足,上为方甑,中设铜{卑},可以开阖,制作甚精,有铭在其侧。学士句中正工于篆籀,能识其文,曰也,遂藏于秘阁。余为校勘时,常阅于秘阁下。景中,修大乐,冶工给铜更铸编钟,得古钟,有铭于腹,因存而不毁,即宝钟也。余知太常礼院时,尝于太常寺按乐,命工叩之,与王朴“夷则清声”合。初,王朴作编钟,皆不圆。至李照等奉诏修乐,皆以朴钟为非,及得宝,其状正与朴钟同,乃知朴为有法也。嘉八年六月十八日书。

【古器铭〈绥和林钟宝宝敦二〉】

右古器铭四,尚书屯田员外郎杨南仲为余读之。其一曰绥和林钟,其文摩灭不完,而字有南仲不能识者。其二曰宝,其文完可读,曰“伯玉般子作宝。其万斯年,子子孙孙其永宝用”。其三、其四皆曰宝敦,其铭文亦同,曰“惟王四年八月丁亥,散季肇作朕王母弟姜宝敦。散季其万年,子子孙孙永宝”。盖一敦而二铭。余家《集录》所藏古器铭多如此也。治平元年七月十三日,以服药假家居书。

自余集录古文,所得三代器铭,必问于杨南仲、章友直。暨《集录》成书,而南仲、友直相继以死,古文奇字世罕识者,而三代器铭亦不复得矣。治平三年七月二十日,孟飨,摄事太庙斋宫书。

【终南古敦铭】

右《终南古敦铭》,大理评事苏轼为凤翔府判官,得古器于终下。其形制与今《三礼图》所画及人家所藏古敦皆不同。初莫知为敦也,盖其铭有“宝尊敦”之文,遂以为敦尔。

【叔高父煮簋铭】

右一器,其铭云:“叔高父作煮簋,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。”其容四升,外方内圜而小之,望之略似龟,有首有尾有足有腹有甲也。今礼家作簋,内正圜,外方正,刻盖正为龟形,犹有近也,不全与古同耳。

此铭,刘原父在永兴得古铜簋,模其铭以见寄。其后,原父所书也。

礼家作簋,传其说,不知其形制,故名存实亡。此器可以正其缪也。甲辰正月十二日襄。

右《煮簋铭》曰:“叔高父作煮簋,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。”原父在长安得此簋于扶风。原甫曰:“簋容四升,其形外方内圆而小之,似龟,有首有尾有足有甲有腹。”今礼家作簋,亦外方内圆,而其形如桶,但于其盖刻为龟形,与原甫所得真古簋不同。君谟以谓礼家传其说,不见其形制,故名存实亡,原甫所见可以正其缪也。故并录之,以见君子之于学,贵乎多见而博闻也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。

【敦<匚臣>铭〈周姜宝敦张伯煮<匚臣>〉】

右《伯ぁ敦铭》,曰:“伯ぁ父作周姜宝敦。用夙夕享,用蕲万寿。”《尚书·ぁ命》序曰“穆王命伯ぁ为周太仆正”,则此敦周穆王时器也。按《史记·年表》自厉王以上有世次而无年数,共和以后,接乎春秋,年数乃详。盖自穆王传共、孝、懿、夷、厉五王,而至于共和。自共和至今,盖千有九百余年。斯敦之作,在共和前五世而远也。古之人之欲存乎久远者,必托于金石而后传,其堙沉埋没、显晦出入不可知。其可知者,久而不朽也。然岐阳石鼓今皆在,而文字剥缺者十三四,惟古器铭在者皆完,则石之坚又不足恃。是以古之君子器必用铜,取其不为燥湿寒暑所变为可贵者,以此也。古之贤臣名见《诗》、《书》者,常为后世想望,矧得其器,读其文,器古而文奇,自可宝而藏之邪!其后《张伯<匚臣>铭》曰:“张伯作煮<匚臣>,其子子孙孙永宝用。张伯不知何人也。二铭皆得之原父也。治平元年正月二日书。

【敦<匚夫>铭〈伯ぁ敦张仲<匚夫>〉】

嘉六年,原父以翰林侍读学士出为永兴军路安抚使,其治在长安。原父博学好古,多藏古奇器物,而咸、镐周秦故都,其荒基破冢,耕夫牧儿往往有得,必购而藏之。以余方集录古文,乃摹其铭刻以为遗。故余家《集古录》自周武王以来皆有者,多得于原父也。归自长安,所载盈车,而以其二器遗余,其一曰伯ぁ之敦,其一曰张仲之<匚夫>。其制与今不同,而极精巧。敦、<匚夫>皆有铭,而云<匚夫>获其二,皆有盖,而上下皆铭,铭文皆同。甚矣,古之人虑远也!知夫物必有弊,而百世之后埋没零落,幸其一在,尚冀或传尔。不然,何丁宁重复若此之烦也?其于一用器,为虑犹如此,则其操修施设所以垂后世者,必不苟。二子名见《诗》、《书》,伯ぁ,周穆王时人;张仲,宣王时人。太史公表次三代以来,自共和以后年世乃详。盖自共和元年逮今,千有九百余年,而穆王又共和前五世,可谓远矣。而斯器也,始获于吾二人,其中间晦显出入不可知,以其无文字以志之也。盖其出或非其时而遇或非其人者,物有幸不幸也。今出而遭吾二人者,可谓幸矣,不可以不传。故为之书,且以为赠我之报。欧阳修记。

【张仲器铭】

右《张仲器铭》四,其文皆同,而转注偏旁左右或异,盖古人用字如此尔。嘉中,原父在长安获二古器于蓝田,形制皆同,有盖而上下有铭。甚矣,古人之为虑远也!知夫物必有敝,而百世之后埋没零落,幸其一在,尚冀或传尔。不然,何丁宁重复若此之烦也!《诗·六月》之卒章曰“侯谁在矣,张仲孝友”,盖周宣王时人也。距今实千九百余年,而二器始复出。原父藏其器,予录其文。盖仲与吾二人者相期于二千年之间,可谓远矣。方仲之作斯器也,岂必期吾二人者哉,盖久而必有相得者,物之常理尔。是以君子之于道,不汲汲而志常在于远大也。原甫在长安,得古器数十,作《先秦古器记》。而张仲之器其铭文五十有一,其可识者四十一,具之如左,其余以俟博学君子。

【石鼓文】

右《石鼓文》。岐阳石鼓初不见称于前世,至唐人始盛称之,而韦应物以为周文王之鼓、宣王刻诗,韩退之直以为宣王之鼓。在今凤翔孔子庙中,鼓有十,先时散弃于野,郑余庆置于庙而亡其一。皇四年,向传师求于民间,得之乃足。其文可见者四百六十五,不可识者过半。余所集录,文之古者,莫先于此。然其可疑者三四:今世所有汉桓、灵时碑往往尚在,其距今未及千岁,大书深刻,而摩灭者十犹八九。此鼓按太史公《年表》,自宣王共和元年至今嘉八年;实千有九百一十四年,鼓文细而刻浅,理岂得存?此其可疑者一也。其字古而有法,其言与《雅》、《颂》同文,而《诗》、《书》所传之外,三代文章真迹在者,惟此而已。然自汉已来,博古好奇之士皆略而不道。此其可疑者二也。隋氏藏书最多,其志所录,秦始皇刻石、婆罗门外国书皆有,而犹无石鼓。遗近录远,不宜如此。此其可疑者三也。前世传记所载古远奇怪之事,类多虚诞而难信,况传记不载,不知韦、韩二君何据而知为文、宣之鼓也。隋、唐古今书籍粗备,岂当时犹有所见,而今不见之邪?然退之好古不妄者,余姑取以为信尔。至于字书,亦非史籀不能作也。庐陵欧阳某记,嘉八年六月十日书。

【秦度量铭】

右《秦度量名》二。按《颜氏家训》,隋开皇二年,之推与李德林见长安官库中所藏秦铁称权,旁有镌铭二,其文正与此二铭同。之推因言司马迁《秦始皇帝本纪》书丞相“隗林”,当依此铭作“隗状”,遂录二铭,载之《家训》。余之得此二铭也,乃在秘阁校理文同家。同,蜀人,自言尝游长安,买得二物,其上刻二铭,出以示余。其一乃铜锾,不知为何器,其上有铭,循环刻之,乃前一铭也。其一乃铜方版,可三四寸许,所刻乃后一铭也。考其文与《家训》所载正同,然之推所见是铁称权,而同所得乃二铜器。余意秦时兹二铭刻于器物者非一也。及后又于集贤校理陆经家得一铜板,所刻与前一铭亦同,益知其然也。故并录之云。嘉八年七月十日书。

【秦昭和钟铭】

右《秦昭和钟铭》,曰:“秦公曰:丕显朕皇祖,受天命奄有下国,十有二公。”按《史记·秦本纪》自非子邑秦而秦仲始为大夫,卒,庄公立,卒,襄公、文公、宁公、出公、武公、德公、宣公、成公、穆公、康公、共公、桓公、景公相次立。太史公于《本纪》云襄公始列为诸侯,于《诸侯年表》则以秦仲为始。今据《年表》始秦仲,则至康公为十二公,此钟为共公时作也。据《本纪》自襄公始,则至桓公为十二公,而铭钟者当为景公也。故并列之,以俟博识君子。治平元年二月社前一日书。

【秦祀巫咸神文】

右《秦祀巫咸神文》,今流俗谓之《诅楚文》。其言首述秦穆公与楚成王事,遂及楚王熊相之罪。按司马迁《史记·世家》,自成王以后,王名有熊良夫、熊商、熊槐、熊元,而无熊相。据文言,穆公与成王盟好,而后云倍十八世之诅盟。今以《世家》考之,自成王十八世为顷襄王,而顷襄王名横,不名熊相。又以《秦本纪》与《世家》参较,自楚平王娶妇于秦昭王,时吴伐楚而秦救之。其后历楚惠、简、声、悼、肃五王,皆寂不与秦相接,而宣王熊良夫时,秦始侵楚。至楚怀王熊槐、顷襄王熊横,当秦惠文王及昭襄王时,秦、楚屡相攻伐。则此文所载,非怀王则顷襄王也,而名皆不同。又以十八世数之,则当是顷襄。然则相之名理不宜缪,但《史记》或失之耳,疑“相”传写为“横”也。

【之罘山秦篆遗文】

右秦篆遗文,才二十一字,曰:“于久远也,如后嗣焉,成功盛德。臣去疾、御史大夫臣德。”其文与峄山碑、泰山刻石二世诏语同,而字画皆异。惟泰山为真李斯篆尔,此遗者。或云麻温故学士于登州海上得片木,有此文,岂杜甫所谓“枣木传刻肥失真”者邪?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。

【秦峄山刻石】

右《秦峄山碑》者,始皇帝东巡,群臣颂德之辞,至二世时丞相李斯始以刻石。今峄山实无此碑,而人家多有传者,各有所自来。昔徐铉在江南,以小篆驰名,郑文宝其门人也,尝受学于铉,亦见称于一时。此本文宝云是铉所摹,文宝又言尝亲至峄山访秦碑,莫获,遂以铉所摹刻石于长安,世多传之。余家《集录》别藏泰山李斯所书数十字尚存,以较摹本,则见真伪之相远也。治平元年六月立秋日。

【秦泰山刻石】

右秦二世诏,李斯篆。天下之事固有出于不幸者矣,苟有可以用于世者,不必皆贤圣之作也。蚩尤作五兵,纣作漆器,不以二人之恶而废万世之利也。篆字之法,出于秦李斯。斯之相秦,焚弃典籍,遂欲灭先王之法,而独以己之所作刻石而示万世,何哉?按《史记》,秦始皇帝行幸天下,凡六刻石,及二世立,又刻诏书于其旁,今皆亡矣。独泰山顶上二世诏仅在,所存数十字尔。今俗传《峄山碑》者,《史记》不载,又其字体差大,不类泰山存者,其本出于徐铉。又有别本,云出于夏竦家者,以今市人所鬻,校之无异。自唐封演已言《峄山碑》非真,而杜甫直谓“枣木传刻”尔,皆不足贵也。余友江邻几谪官于奉符,尝自至泰山顶上,视秦所刻石处,云“石顽不可镌凿,不知当时何以刻也?然而四面皆无草木,而野火不及,故能若此之久。然风雨所剥,其存者才此数十字而已”。本邻几遗余也,比今俗传《峄山碑》本特为真者尔。

【邹峄山刻石】

右邹峄山秦二世刻石,以泰山所刻较之,字之存者颇多,而摩灭尤甚。其赵婴、杨つ姓名,以《史记》考之,乃微可辨。其文曰“大夫赵婴、五大夫杨つ。皇帝曰: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,今袭号而金石刻”,凡二十九字,多于泰山存者。而泰山之石又灭“盛德”二字,其余则同。而峄山字差小,又不类泰山存者,刻画完好。而附录于此者,古物难得,兼资博览耳。盖《集录》成书后八年,得此于青州而附之。熙宁元年秋九月六日书。

【前汉谷口铜甬铭〈始元四年〉】

右汉谷口铜甬,原父在长安时得之。其前铭云“谷口铜甬容十”,其下灭两字,“始元四年左冯翊造”。其后铭云“谷口铜甬容十斗,重四十斤,甘露元年十月,计掾章平、左冯翊府”,下灭一字。原父以今权量校之,容三斗,重十五斤。始亢、甘露,皆宣帝年号。余所集录千卷,前汉时文字,惟此与林华行灯、莲勺博山炉盘铭尔。治平元年六月九日书。

【前汉二器铭〈林华宫行灯一、莲勺宫博山炉一,五凤二年〉】

【刘原父帖】

近又获一铜器,刻其侧云“林华观行灯,重一斤十四两。五凤二年造第一”。今附墨本上呈。

右《林华宫行灯铭》一,《莲勺宫铜博山炉下铭》一,皆汉五凤中造。林华宫,《汉书》不载。《宣帝本纪》云“困于莲勺卤中”,注云县也,亦不云有宫。盖秦、汉离宫别馆不可胜数,非因事见之,则史家不能备载也。余所集录古文,自周穆王以来莫不有之,而独无前汉时字,求之久而不获,每以为恨。嘉中,友人刘原甫出为永兴守。长安,秦、汉故都,多古物奇器,埋没于荒基败冢,往往为耕夫牧竖得之,遂复传于人间。而原甫又雅喜藏古器,由此所获颇多,而以余方集古文,故每以其铭刻为遗。既获此二铭,其后又得《谷口铜甬铭》,乃甘露中造。由是始有前汉时字,以足余之所阙,而大偿其素愿焉。余所集录既博,而为日滋久,求之亦劳,得于人者颇多,而最后成余志者原甫也,故特志之。嘉八年岁在癸卯七月二十日书。

【前汉雁足灯铭〈黄龙元年〉】

上林荣宫铜雁足灯下有并重八斤黄龙元年民工李常造第四

第二

百世

【裴如晦帖】

煜顷尝谓周、秦、东汉往往有铭传于世间,独西汉无有。王原叔言华州片瓦有元光字,急使人购得之,乃好事者所为,非汉字也。侍坐语及,公亦谓家集所阙西汉字耳。煜守丹阳日,苏氏者出古物,有铜雁足灯,制作精巧,因辨其刻,则黄龙元年所造。其言“荣宫”,二史间未始概见,遂摹之,欲寄左右,以为《集古录》之一事。会悲苦,不果。昨偶开箧见之,谨以上献。亦闻原甫于秦中得西汉数器,不知文字与此类否?煜再拜。〈治平元年十二月十四日。〉

后三年,余出守亳社,而裴如晦以疾卒于京师。明年,原甫卒于南都。二人皆年壮气盛,相次以殁,而余独岿然而存也。熙宁壬子四月。

【后汉袁良碑〈永建六年〉】

右汉《袁良碑》,云“君讳良,字卿”,“卿”上一字摩灭。“陈国扶乐人也,厥先舜苗,世为封君。周兴,虞阏父”,自此而灭。又云“当为陈侯,至玄孙涛涂以字立姓曰袁”,自此又灭。又云“当秦之乱,隐居河洛,高祖破项,实从其册。天下既定,还宅扶乐”,盖不知为何人也。又云“孝武征和三年,曾孙斩贼先勇,拜黄门郎”,“曾孙”灭其名,“贼”下亦灭一字。又曰“封关内侯,食遗乡六百户。薨,子经嗣。经薨,子山嗣。传国三世,至王莽而绝。君即山之曾孙也。举孝廉、郎中、谒者、将作大匠、丞相令、广陵太守,讨江贼张路等,威震徐方。谢病归家,孝顺初”,“初”下数字灭。又云“府举君,拜议郎、符节令”,其后又云“永建六年二月卒”。其碑首题云《汉故国三老袁君碑》,而碑文有“使者持节安车”,又有“几杖之尊,袒割之养,君实飨之”之语。以此知良尝为三老矣。其余摩灭,虽时时可读而不能次第也。又云“帝御九龙殿,引对饮宴”,九龙殿名惟见于此。治平元年五月二十九日夏至假书。

【后汉张平子墓铭〈永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张平子墓铭》,世传崔子玉撰并书。按范晔《汉书·张衡传赞》云崔子玉谓衡“数术穷天地,制作侔造化”,此铭有之,则真子玉作也。其刻石为二本,一在南阳,一在向城。天圣中,有右班殿直赵球者,知南阳县事,因治县署,毁马台得一石,有文,验之乃斯铭也,遂龛于厅事之壁。其文至“凡百君子”而止,其后亡矣。其在向城者,今尚书屯田员外郎谢景初得其半于向城之野,自“凡百君子”已上则亡矣。今以二本相补续,其文遂复完,而阙其最后四字。然则昔人为二本者,不为无意矣。据徐方回所记二十一字乃赵球所得南阳石之亡者,今不复见,则又亡矣,惜哉!嘉八年岁在癸卯十月十八日书。

【后汉北海相景君铭〈汉安二年〉】

右汉《北海相景君铭》,其碑首题云《汉故益州太守北海相景君铭》,其余文字虽往往可读,而漫灭多不成文,故君之名氏、邑里、官阀皆不可考。其可见者云“惟汉安二年,北海相任城府君卒”,“城”下一字不可识,当为“景”也。汉功臣景丹封栎阳侯,传子尚,尚传子苞,苞传子临,以无嗣绝。安帝永初中,邓太后绍封苞弟遽为监亭侯,以续丹后,自是而后,史不复书,而他景氏亦无显者。汉安,顺帝年号也。君卒于顺帝时,盖与遽同时人也。碑铭有云“不永麋寿”,余家集录三代古器铭有云“眉寿”者皆为“麋”,盖古字简少通用,至汉犹然也。治平元年四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费凤碑〈汉安二年〉】

右汉《费凤碑》,云“字伯萧,梁相之元子也。汉安二年举孝廉,拜郎中,除陈国新平长”,又云“试守故障长”。其文班班可见,而卒葬、年寿皆不载。其后悉为五言韵语,其略曰:“不悟奄忽终,藏形而匿景。耕夫释耒耜,桑女投钩。道阻而且长,起坐泪如雨。”其文既非工,故不悉录。熙宁二年十一月十六日,山斋书。

【后汉孔宙碑阴题名】

右汉孔宙碑阴题名。汉世公卿多自教授,聚徒常数百人,其亲授业者为弟子,转相传授者为门生。今宙碑残缺,其姓名邑里仅可见者才六十二人:其称弟子者十人,门生者四十三人,故吏者八人,故民者一人。宙,孔子十九世孙,为泰山都尉,自有录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二十一日书。

【后汉刘曜碑】

右汉《刘曜碑》,在今郓州界中,文字摩灭,仅有存者云“讳曜,字季尼,年七十三”,其余爵里、官阀、卒葬岁月皆不可见。字为汉隶,亦不甚工。惟其铭云“天临大汉,锡以明哲”,碑首题云《汉故光禄勋东平无盐刘府君之碑》,以此知为汉碑也。治平元年四月一日书。

【后汉衡方碑〈建宁元年〉】

右汉《衡方碑》,云“府君讳方,字兴祖。其先伊尹在殷,号称阿衡,因而氏焉”。又曰“州举孝廉,除郎中、即丘侯相、胶东令。州举尤异,迁会稽东部都尉,又拜议郎、北平太守,迁颍川太守”。又曰“拜步兵校尉。年六十有三,建宁元年二月五日癸丑卒。于是海内门生、故吏,采嘉石,树灵碑,镌茂伐,秘将来”。此其始终之大略,其余历历可见,而时亦摩灭。以其文多,不备录也。治平元年六月三日书。

【后汉谒者景君碑】

右汉《景君碑》,尤摩灭,惟“谒者任城景君”数字尚完,其余班班可见者皆不能成文。故其年世、寿考、功行、卒葬莫可考也。盖汉隶今尤难得,其摩灭之余可惜尔。

【后汉景君石郭铭】

右《景君石郭铭》者,余既得前《景君碑》,又得此铭,皆在任城,不知一景君乎?将任城景氏之族多邪?文字摩灭不可考,故附于此。熙宁三年正月朔旦,山斋记。

●卷一三五·集古录跋尾卷二

【后汉沛相杨君碑〈建宁元年〉】

右汉《沛相杨君碑》,在阌乡杨震墓侧,碑首尾不完,失其名字。按《后汉书》,震及中子秉,秉子赐,赐子彪,皆有传。又云震长子牧富波相,牧孙奇侍中,奇子亮阳成亭侯。又云少子奉,奉子敷,敷子众{艹务}亭侯,又有彪,彪子修。杨氏子孙载于史传者止此尔,不知沛相为何人也?碑云“孝顺皇帝西巡,以掾史召见,拜郎中,迁常山长史,换犍为府丞。宰司累辟,应于司徒。州察茂才,迁阳侯相,后拜议郎、五官中郎将、沛相。年五十六,建宁元年六月癸丑遘疾而卒”。其终始尚可见,而惜其名字亡矣。治平元年六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郭先生碑】

右汉《郭先生碑》,云“讳辅,字辅成。其先出于王季之中子,为文王卿士,食菜于虢,后世谓之郭。历战国、秦、汉,子孙流分,来居荆土。先生其少也,孝友而悦学;其长也,宽舒如好施。是以宗亲归怀,乡尚阝高尚。年五十有二,遇疾而终”。其以“而”为“如”,及用“乡尚阝”字,与《娄寿碑》同,盖汉人如此尔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。

【后汉费府君碑】

右汉《梁相费府君碑》,其名字若云“讳况,字仲虑”,而况疑为“”,“虑”疑为“宽”。其官阀可见者“为萧令九年,沛有蝗,独不入其界,国以状闻,朝廷嘉诸,拜梁相。春秋八十卒”。其铭颇简,而文字粗完,云“{今}々显祖,厥德懿铄。

播勋于前,丕硕基业。遗爱于民,福流后胙”。自此摩灭不可识者八字。其卒章云“功烈休矣,来昆戮力”。而“穆”字为{今}”,古文多然。

【后汉俞乡侯季子碑】

右汉《俞乡侯季子碑》,云“君讳熊,字孟”,下阙一字,“广陵海西人也。厥祖天皇大帝垂精接感,笃生圣明。子孙享之,分源而流,枝叶扶疏,出王别胤,受爵列土,封侯载德。君,光武皇帝之玄、广陵王之孙、俞乡侯之季子也”。由是而后,文字缺灭。其稍稍可读者,时得其一二,云“六籍五典,如源如泉。既练州郡,卷舒委随,化流南城,政犹北辰。三祀有成,来臻我邦。仁恩如冬日,威猛烈夏日。吏民爱若慈父,畏如神明”。其后又云“采摭谣言,作诗三章”。据碑文无卒葬年月,而其辞若此,似是德政碑。按《后汉书》,光武皇帝子曰广陵思王荆,荆子元寿等四人皆封乡侯,史略而不载其名。俞乡侯者,不知为谁也,思王荆之第几子也。“天皇大帝”之语,自汉以来有矣。治平元年六月五日书。

【后汉武荣碑】

右汉《武荣碑》,云“君讳荣,字含和。治《鲁诗经韦君章句》、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汉书》、《史记》、《左氏》、《国语》,为州书佐、郡曹史、主簿、督邮、五官掾、功曹。年三十六,汝南蔡府君察举孝廉,执金吾丞。孝桓大忧,屯守玄武阙,加遇害气,遭疾殒灵”。其余文字残缺,不见其卒葬年月,又不著氏族所出。惟其碑首题云《汉故执金吾丞武君之碑》云。治平元年五月六日书。

【后汉杨震碑】

右汉《杨震碑》,首题云《汉故太尉杨公神道碑铭》。文字残缺,首尾不完,其可见而仅成文者云“圣汉龙兴,神祗降祉,乃生于公”,又云“穷神知变,与圣同符,鸿渐衡门,群英云集”,又云“贻我三鱼,以章懿德”,又云“大将军辟举茂材,除襄城令,迁荆州刺史、东莱、涿郡太守”,又云“司徒、太尉,立朝正色,恪勤竭忠”。其余字存者多而不复成文矣。治平元年六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杨震碑阴题名】

右汉《杨震碑》阴题名者一百九十人,其余摩灭不完者又十余人。余家所录汉碑阴题名颇多,或称故吏、门生、弟子,或称从事、曹掾之类,其人皆著州县、邑里、名字甚详。独此碑所书简略,直云“河间贾伯、博陵刘显祖”之类,凡百九十人者皆然,疑其所书皆是字尔。盖后汉时人见于史传者,未尝有名两字者也。汉隶世所难得,幸而在者多残灭不完,独此碑刻画完具,而隶法尤精妙,甚可喜也。治平元年中伏日书。

【后汉碑阴题名一】

右汉碑阴题名,不知为何人碑?余家集录古文既多,或失其所得之自。然汉碑存于今者,惟华岳与孔子庙最多,其阴往往列修庙人姓名,并记其所出钱数,不过三百至五百。今斯碑所题文字缺灭,而中间有“钱各五百”四字,则似是修庙人所记。其人可见者,有济阴定陶蔡颢子盛、山阳金乡张谚季德、河南宛陵赵堂世苌、南阳南乡邓升升远、济阴成武周凤季节,而其余人姓名邑里多不完。又时时有“故吏”字,不知为何人祠庙?第以汉隶难得录之尔。治平元年闰五月八日书。

【后汉碑阴题名二】

右汉碑阴题名,不知为何碑之阴?盖余家集录既多,而或失其所得之处,又其文字摩灭,莫可考究。惟有“钱各五百”四字,似是汉时修庙人尔。汉碑今在者惟华岳与孔子庙中最多,其碑阴题名者,往往各书所出钱数,不过三百五百也。而此碑所列邑里、姓名字完可见者尚十余人,然皆是济阴、山阳、彭城、汝南、陈留人,则疑为修孔子庙人也。今列于后,览者可以察焉:济阴定陶蔡颢子盛,济阴张翔季审,陈留酸枣季真显节,山阳金乡张谚季德,河南宛陵赵堂世苌,南阳南乡邓升升远,济阴成武周凤季节,山阳昌邑田胤元尊,济阴成武史楞世明,彭城朱翔元举。

【后汉碑阴题名三】

右汉碑阴题名二,皆不知为何碑阴?其人各记所出钱数,似是汉时修庙人题名。余家集录华岳及孔子庙碑多如此,此亦疑是二庙中碑。前碑残灭尤甚,第时有“门生”、“济南”、“东郡”等字,而姓名无复完者。后碑则有议曹、功曹、骑吏,有莲勺左乡有秩、池阳左乡有秩、池阳集丞有秩,皆不知是何名号。又有夏阳候长、衤殳衤羽候长,则是县吏之名。其隶字不甚精,又无事实可考,姑录其名号以俟知者尔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九日书。

【后汉公碑】

右汉《公碑》者,乃汉中太守南阳郭芝为公修庙记也。汉碑今在者类多摩灭,而此记文字仅存,可读。所谓公者,初不载其姓名,但云“君字公”尔。又云“耆老相传,以为王莽居摄二年,君为郡吏,啖瓜。旁有真人,左右莫察。君独进美瓜,又从而敬礼之。真人者遂与期谷口山上,乃与君神药曰:‘服药以后,当移意万里,知鸟兽言语。’是时府君去家七百余里,休谒往来,转景即至。阖郡惊焉,白之府君,徙为御史。鼠啮被具,君乃画地为狱,召鼠诛之,视其腹中果有被具。府君欲从学道,顷无所进,府君怒,敕尉部吏收公妻子。公呼其师告以厄,其师以药饮公妻子,曰:‘可去矣。’妻子恋家不忍去。于是乃以药涂屋柱,饮牛马六畜。须臾,有大风云来迎公妻子,屋宅、六畜然与之俱去”。其说如此,可以为怪妄矣。呜呼!自圣人殁而异端起,战国、秦、汉以来辞怪说纷然争出,不可胜数。久而佛之徒来自西夷,老之徒起于中国,11111而二患交攻,为吾儒者往往牵而从之。其卓然不惑者,仅能自守而已,欲排其说而黜之,常患乎力不足也。如公之事,以语愚人竖子,皆知其妄矣,不待有力而后能破其惑也。然彼汉人乃刻之金石,以传后世,其意惟恐后世之不信,然后世之人未必不从而惑也。治平元年四月二十三日,以旱开宫寺祈雨五日,中一日休务假书。

【后汉人阙铭】

右汉人阙铭二:其一曰永乐少府贾君阙,其一曰雒阳令王君阙。二者皆不知为何人。按《汉书》,桓帝母孝崇皇后居永乐宫,和平元年诏置太仆少府如长乐故事。又按颜师古注《地理志》曰:“鱼豢云汉火行,忌水,故去‘洛’水加‘隹’。”师古谓光武以后始改为“雒”,然则二人者皆后汉时人也。又按《汉官仪》,长乐少府以宦者为之,则贾君者盖亦宦者也。治平元年九月十五日书。

【后汉武班碑〈建和元年〉】

右汉班碑者,盖其字画残灭,不复成文,其氏族、州里、官阀、卒葬皆不可见,其仅见者曰“君讳班”尔。其首书云“建元年太岁在丁亥”,而“建”下一字不可识。以《汉书》考之,后汉自光武至献帝,以“建”名元者七,谓建武、建初、建光、建康、建和、建宁、建安也。以历推之,岁在丁亥乃章帝章和元年,后六十一年,桓帝即位之明年,改本初二年为建和元年,又岁在丁亥。则此碑所缺一字当为“和”字,乃建和元年也。碑文缺灭者十八九,惟亡者多而存者少,尤为可惜也,故录之。治平元年四月二十日书。

后得别本,摹拓粗明,始辨其一二,云“武君讳班”,乃易去前本。熙宁二年九月朔日记。

【后汉中常侍费亭侯曹腾碑〈建和元年〉】

右汉《中常侍费亭侯曹腾碑》,文字摩灭,其粗可见者云“维建和元年七月二十二日己巳,皇帝若曰‘其遣费亭侯之国’”,其余不可识也。建和,桓帝即位之元年也。后三十七年,献帝中平元年,腾养子操始为骑都尉,击黄巾矣。治平元年六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司隶杨君碑〈建和二年〉】

右汉《司隶校尉杨厥碑》,云“惟巛灵定位,川泽攸同。泽有所注,川有所通。余谷之川,其泽南隆。八方所达,益城为充。高祖受命,兴于汉中。道由子午,出散入秦。建定帝位,以汉诋焉。后以子午,涂路涩难,更随围谷,复通堂光。凡此四道,垓鬲允艰。至于永平,其有四年,诏书开余,凿通石门。中遭元二,西夷虐残,桥梁断绝,子谷复循。于是故司隶校尉、犍为武阳杨厥,字孟文,深执忠伉,数上奏请,废子由斯,得其度经。至建和二年,汉中太守王升,字稚纪,嘉君明知,美其仁贤,勒石颂德,以明厥勋”。其辞大略如此,其刻画尚完可读,大抵述厥修复斜谷路尔。但其用字简省,复多舛缪,惟以“巛”为“坤”,以“余”为“斜”,汉人皆尔,独“诋”字未详。永平,明帝;建和,桓帝年号也。

【后汉张公庙碑〈和平元年〉】

右汉《张公庙碑》,在黎阳,而碑无题首,又其文字残灭不可考究,莫知为何碑。第时时得其字之可识而仅成文者曰“惟和平元年正月丙寅”。和平,桓帝年号,以此知为汉碑也。又曰“丰碑庙堂之前”,又曰“於穆张公”,则又知为张公庙碑矣。又曰“国无灾,屡获丰年,作歌九章,颂公德芳”。其辞有云:“公与守相驾蜚鱼,往来倏忽远熹娱,佑此兆民宁厥居。”其余字画尚完者甚多,但不成文尔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九日书。是日奏事垂拱,退,召赴延和,阅谢契丹礼物,遂归休。

【后汉鲁相置孔子庙卒史碑〈元嘉二年〉】

右汉《鲁相置孔子庙卒史碑》,云:“司徒臣雄、司空臣戒稽首言:‘鲁前相瑛书言,诏书崇圣道,孔子作《春秋》,制《孝经》,演《易·系辞》,经纬天地,故特立庙,褒成侯四时来祠,事已即去。庙有礼器,无常人掌领,请置百石卒史一人,典主守庙。谨问。太常祠曹掾冯牟、史郭玄辞对:故事,辟雍祠先圣,太宰、太祝各一人备爵,太常丞监祠,河南尹给牛羊豕,大司农给米。臣愚以为如瑛言可许。臣雄、臣戒愚戆,诚惶诚恐,顿首顿首,死罪死罪,臣稽首以闻。’制曰可。”按《汉书》,元嘉元年吴雄为司徒,二年赵戒为司空,即此云“臣雄、臣戒”是也。鲁相瑛者,据碑言姓乙,字仲卿。汉碑在者多摩灭,此幸完可读,录之以见汉制三公奏事如此,与群臣上尚书者小异也。又见汉祠孔子,其礼如此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。

【后汉孔德让碑〈永兴二年〉】

右汉《孔德让碑》,盖其名已摩灭,但云“字德让者,宣尼公二十世孙,都尉君之子也。仕历郡诸曹史,年二十,永兴二年七月遭疾不禄”。碑在今兖州孔子墓林中。永兴,孝桓帝年号也。其人早卒,无事迹可考。余《集录》所藏独阙孔林中汉碑,最后得此,遂无遗者。盖以其文字简少,无事实,故世人遗而不取,独余家有之也。治平元年闰正月二十日书。

【后汉修孔子庙器碑〈永寿二年〉】

右汉《韩明府修孔子庙器碑》,云“永寿二年,青龙在滩,霜月之灵,皇极之日”。永寿,桓帝年号也。按《尔雅》云:“岁在申曰滩。”桓帝永兴三年正月戊申大赦,改元永寿,明年丙申曰“岁在滩”是矣。云“霜月之灵,皇极之日”,莫晓其义,疑是九月五日。前汉文章之盛,庶几三代之纯深,自建武以后,顿尔衰薄。崔、蔡之徒,擅名当世,然其笔力辞气非出自然,与夫杨、马之言,醇ㄤ异味矣。及其末也,不胜其弊,“霜月”、“皇极”,是何等语?韩明府者,名敕,字叔节。前世见于史传,未有名敕者,岂自余学之不博乎?《春秋左氏传》载古人命名之说,不以为名者颇多,故以敕为名者少也。治平元年二月晦日书。

【后汉樊常侍碑〈永寿四年〉】

右汉《樊常侍碑》,云“君讳安,字子佑,南阳湖阳人也。君幼学,治《韩诗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。历中黄门,拜小黄门、小黄门右史,迁藏府令、中常侍。年五十有六,永寿四年四月甲辰卒”。其先为中黄门,后为小黄门,又为小黄门右史,盖汉官之制今不详其次序也。余少家汉东,天圣四年举进士,赴尚书礼部,道出湖阳,见此碑立道左,下马读之,徘徊碑下者久之。后三十年,始得而入《集录》。盖初不见录于世,自予集录古文,时人稍稍知为可贵,自此古碑渐见收采也。嘉八年十月十四日书。

【后汉孙叔敖碑〈延熹三年〉】

右汉《孙叔敖碑》,云“名饶,字叔敖”,而《史记》不著其名,而见于他书者亦皆曰“叔敖”而已。微斯碑,后世遂不复知其名“饶”也。此碑世亦罕传,余以《集录》,二十年间,求之博且勤,乃得之。然则世之未见此碑者,犹不知为名“饶”也。谓余集古为无益,可乎?

【后汉泰山都尉孔君碑〈延熹四年〉】

右汉《泰山都尉孔君碑》,云“君讳宙,字季将,孔子十九世之孙也。年六十一,延熹四年正月乙未以疾卒”。其序官阀甚简,又或残灭不完,但见其举孝廉为郎,迁元城令,遂为泰山都尉尔。其辞有云“躬忠恕以及人,兼禹、汤之罪己”,宙人臣而引禹、汤以为比,在今人于文为不类,盖汉世近古简质,犹如此也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二十一日书。

【后汉西岳华山庙碑〈延熹四年〉】

右汉《西岳华山庙碑》,文字尚完可读。其述自汉以来云“高祖初兴,改秦淫祀,太宗承循,各诏有司,其山川在诸侯者,以时祠之。孝武皇帝修封禅之礼,巡省五岳,立宫其下。宫曰集灵宫,殿曰存仙殿,门曰望仙门。中宗之世,使者持节岁一祷而三祠。后不承前,至于亡新,浸用丘虚。建武之元,事举其中,礼从其省,但使二千石岁时往祠。自是以来,百有余年,所立碑石文字摩灭。延禧四年,弘农太守袁逢修废起顿,易碑饰阙。会迁京兆尹,孙府君到,钦若嘉业,遵而成之。孙府君讳ギ”。其大略如此。所谓集灵宫者,他书皆不见,惟见此碑,则余之《集录》不为无益矣。治平元年闰五月十六日书。

【后汉朔方太守碑阴〈延熹四年〉】

右汉朔方太守碑阴题名,云“永寿二年朔方太守上郡仇君察”,“察”下灭一字。“除郎中大曲长”,“大”下又灭一字。“延熹四年九月乙酉,诏书迁衙令,五年正月到官,奉见明府”,“见”下又灭一字。“立祠刊石,表章大圣之遗灵,永示来世之未”,“未”下又灭一字。“谨出钱千”,“千”下又灭两字者。下行因纪姓名,据此乃当时修庙出钱人尔。今其姓名往往可见,云“衙乡三老时勤伯秋、上官凤季方,录事史杨禹孟布,衙主记掾杨绶子长,门下功曹裴笃伯安,仓曹掾任就子优”。又有“集曹掾、军假司马”之类,名字多不完。其所出钱不过三百至五百,盖汉世物轻币重,今华岳孔子庙碑阴所列亦皆如此。其所立祠,盖不知为何庙也。治平元年夏至日书。

【后汉王元赏碑〈延熹四年〉】

右汉《王元赏碑》,云“君讳某,字元赏,御史君之孙、茂才君之子也。历秦及汉,有国有家,宰相牧守,踵武相袭”。又曰“遭父丧,以孝立称,土阶环堵,兼业并受,门徒雨集,盛于洙泗”。又曰“郡察孝廉、郎中、谒者、宛陵丞、封丘令。母忧去官,服祥,辟司空府。延熹四年五月辛酉遭命而终”。其文字摩灭,隐隐可见者如此。其名既亡,又不序其姓,惟其铭云“於惟王君”,以此知其姓王尔。治平元年五月二日书。

【后汉郎中郑固碑〈延熹年间〉】

右汉《郎中郑固碑》,文字摩灭,其官阀、卒葬年月皆莫可考。其仅可见者云“君讳固,字伯坚。孝友著于闺门,至行立乎乡党。初授业于欧阳,仕郡诸曹掾、史、主簿、督邮、五官掾、功曹”,又曰“忠以卫上,清以自修”,其余残缺不复成文。又云“延熹元年二月诏拜”,而不见其官,惟其碑首题云《汉故郎中郑君之碑》,以此知其官至郎中尔。汉隶刻石存于今者少,惟余以集录之勤,所得为独多。然类多残缺不完,盖其难得而可喜者,其零落之余,尤为可惜也。治平元年四月十二日书。

【后汉田君碑〈延熹年间〉】

右汉《田君碑》,今在沂州,其名字皆已摩灭,惟云“其先出自帝舜之苗裔,自完适齐,因以为氏”,乃知为姓田尔。又云“周、秦之际,家于东平阳。君总角修《韩诗》、《京氏易》,究洞神变,穷奥极微,为五官掾、功曹、州从事,辟太尉。延熹二年辛亥诏书:泰山琅邪盗贼未息,州郡吏有仁惠公清、拨烦整化者试守,满岁为真。州言名,时牧刘君宿操,表上试守费”。自此以后残缺不可次第,而隐隐可见,盖无年寿、卒葬月日,而有“故吏薛咸等立石勒铭”之语,乃费县令长德政去思碑尔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桐柏庙碑〈延熹六年〉】

右汉《桐柏庙碑》,摩灭虽不甚,而文字断续,粗可考次,盖南阳太守修庙碑也。其辞云“延熹六年正月乙酉,南阳太守中山卢奴□君”,“奴”下正阙一字,当是其姓。又云“尊神敬祀,立庙桐柏,春秋宗,灾异告变,水旱请求,位比诸侯,圣汉所尊。太守奉祀,二十余年,不复身至,遣承行事,简略不敬,明神弗歆,灾害以生。五岳四渎,与天合德。仲尼慎祭,常若神在。君准则大圣,亲之桐柏,来见庙祠,崎岖逼狭。开拓神门,立阙四望,增广坛场”。又云“执玉以沉,为民祈福,灵祗报,天地清和”。其大意止于如此。其后有颂,亦可读,第不见太守姓名尔。然不著他事,惟修庙祀神尔。桐柏,淮渎庙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十三日书。

【后汉祝睦碑〈延熹七年〉】

右汉《祝睦碑》,云“君讳睦,字元”,其下遂缺灭,不能成文。惟其官寿年月可见,云“宾于王庭,除北海长史、颍川郾令,辟司空府,北军中候,拜大尚书、尚书仆射,迁常山相、山阳太守。年六十有八,延熹七年八月丁巳卒”。睦有二碑,皆在今南京虞城县。此碑不见世次,而隐隐有云“其先高辛”尔。其后碑则颇完,故录于次也。治平元年六月立秋日书。

【后汉祝睦后碑】

右汉《祝睦后碑》,其前碑不知所立人名氏,两碑所载官阀、寿考年月悉同。而此碑有立碑人名氏及睦世次,云“故吏王堂等窃闻下有述上之功,臣有叙君之德”,又曰“君兆自黎辛,祝融苗胄,郑有祝聃,君其胤也”。其余文字亦完,可读。二铭皆以三言为文,而后铭尤完,云“穆我君,邦之阳。资五就,道纲”,“纲”下灭一字,“表微,准枢衡。稽列宿,览四方。德合乾,道应皇。领二郡,曜重光。化流洽,绲豳昌。性天约,元用长。颂声作,谣令香。功烈著,遗椒芳。存觌荣,沦弗忘”。其后二句摩灭难详。故录其成文,以见其雅质,亦可佳也。治平元年六月立秋日书。

【后汉老子铭〈延熹八年〉】

右汉《老子铭》。按《桓帝本纪》云:延熹八年正月,遣中常侍左之苦县祠老子。至十一月,又遣中常侍管霸祠之。而此碑云“八月梦见老子而祠之”。世言碑铭蔡邕作,今检邕集无此文,皆不可知也。

【后汉尧祠祈雨碑〈延熹十年〉】

右汉《尧祠祈雨碑》,首尾残灭,其仅可识者有云“股肱贤良,广祈多福,虔虔夙夜”,又云“常以甲子日,诏太常陈上古之礼,舞先王之乐”,又云“延熹十年仲春二月,阳气侵阴”,又云“享祀群神,仰瞻云汉”,又曰“嘉澍优沾,利茂万物”,又云“孟府君知尧精灵,与天通神,修治大殿”。以此知为祈雨于尧祠也。尧祠在汉济阴郡。孟府君者,当是济阴郡太守也。其余隶字完者颇多,亦往往成句,但断续不可次序尔。治平元年六月六日书。

●卷一三六·集古录跋尾卷三

【后汉冀州从事张表碑〈建宁元年〉】

右汉《冀州从事张表碑》,云“君讳表,字元异”。其碑首题云《汉故冀州从事张君碑》,而文为韵语。叙其官阀不甚详,但云“春秋六十四,以建宁元年三月癸巳寝疾而终”。其辞有云“仕郡为督邮,鹰撮卢击”,是以狗喻人。又有“畔桓利正”之语。盖汉人犹质,不嫌取类于鹰犬。“畔桓”,疑是“般桓”,文字简少假借尔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竹邑侯相张寿碑〈建宁元年〉】

右汉《竹邑侯相张寿碑》,云“君讳寿,字仲吾。其先晋大夫张老盛德之裔。孝友恭懿,明允笃信。博物多识,猎涉传记,临疑独照,确然不挠,有孔甫之风。举孝廉,除郎中、给事、谒者,迁竹邑侯相。年八十,建宁元年五月辛酉卒”,其大略可见者如此。其余残缺,或在或亡,亦班班可读尔。治平元年端午日书。

【后汉金乡守长侯君碑〈建宁二年〉】

右汉《金乡守长侯君碑》,云“君讳成,字伯盛,山阳防东人也。其先出自豳岐,周文之后,封于郑,郑共仲赐氏曰侯。厥胤宣多,以功佐国。汉之兴也,侯公纳策,济太上皇于鸿沟之厄,谥曰安国。君曾孙封明统侯。光武中兴,玄孙霸为临淮太守,转拜执法右刺奸、五威司命、大司徒公,封於陵侯,枝叶繁茂,或家河洧,或邑山济。君即上党太守之弟。郡请署主簿、督邮、五官掾、功曹,守金乡长。建宁二年四月癸酉卒,年八十一”。碑文首尾皆完,故得详其世次。其云“上党太守”,不见其名。按《汉书》,执法左右刺奸、五威司命,皆王莽官名。《侯霸列传》云:霸,莽时为随令,迁执法剌奸,而未尝为五威司命。后事光武,代伏湛为大司徒,封关内侯。即薨,光武下诏,追封则乡侯。而此碑言封於陵侯,未知孰是?据碑言,刺奸、司命光武时官,盖碑文之谬矣。治平元年四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鲁相晨孔子庙碑〈建宁二年〉】

右汉《鲁相上尚书章》,其略云“建宁二年三月癸卯朔七日己酉,鲁相臣晨、长史臣谦,顿首死罪,上尚书。臣晨顿首,死罪死罪。臣以元年到官,行秋飨,饮酒泮宫,复礼孔子宅,而无公出酒脯之祠。臣辄依社稷,出王家谷,春秋行礼”。建宁,灵帝年号也。于此见汉制天子之尊,其辞称“顿首死罪”,而不敢斥至尊,因尚书以致达而已。余家《集录》汉碑颇多,亦有奏章,患其摩灭,独斯碑首尾完备,可见当时之制也。又云:“孔子乾坤所挺,西狩获麟,为汉制作。”故《孝经援神契》曰“玄丘制命帝卯行”,又《尚书考灵耀》曰“丘生苍际,触期稽度为赤制”,谶纬不经,不待论而可知。甚矣,汉儒之狭陋也!孔子作《春秋》,岂区区为汉而已哉!治平元年三月二十五日书。

【后汉孔君碑〈建宁四年〉】

右汉《孔君碑》,其名字摩灭不可见,而世次官阀粗可考,云“孔子十九代孙,颍川君之元子也。举孝廉,除郎中、博昌长。遭太守君忧,服竟,拜尚书侍郎、治书御史、博陵太守,迁下邳相、河东太守。建宁四年十月卒”。其余文字历历可读,以其断绝处多,文理难续,故不复尽录。然其终始略可见矣。惟其名字皆亡,为可惜也。治平元年五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慎令刘君墓碑〈建宁四年〉】

右汉《慎令刘君墓碑》,在今南京下邑。其名已摩灭,其字伯麟。少罹艰苦,身服田亩。举孝廉,除郎中,辟从事、司徒掾,迁慎令。卒年六十有二。其铭曰:“於惟君德,忠孝正直。至行通洞,高明柔克。鬼神福谦,受兹介福。知命不延,引舆旋归。忽然轻举,志激拔葵。人皆有亡,贵终誉兮。殁而不朽,垂名著兮。”余家汉碑,常患其铭多缺灭,而斯铭偶完,故录之。

【后汉北军中候郭君碑〈建宁四年〉】

右汉《北军中候郭君碑》,其名字摩灭,云“元城君第四子也。其先盖周之胄绪,枝叶云布,列于州郡,自东郡卫国,家于河内汲。兄竹邑侯相,次尚书侍郎,次济北相。顺弟临沂长,次徐州刺史,次中山相,次雒阳令。君为五官掾、功曹、司隶中都官从事。三辟将军府,举廉比阳长,复辟司徒,拜北军中候。年六十有六,建宁四年九月丙子卒”。其于“兄竹邑侯相”上一字缺灭不完,疑是“惠”字。其下又云“顺弟”,莫晓其义,岂汉人谓兄弟为此语邪?故阙其疑,以俟知者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析里桥甫阝阁颂〈建宁五年〉】

右汉《析里桥甫阝阁颂》,建宁五年立,云“惟斯析里,处汉之右,溪源漂疾,横注于道。涉秋霖漉,稽滞商旅,休谒往还,常失日晷。行理咨嗟,郡县所苦。斯溪既然,甫阝阁尤甚。临深长渊,三百余丈,接木相连,号为万柱。遭同ㄨ纳,人物俱隋,沉没洪渊,酷烈为祸。于是太守阿阳李君讳会,字伯都,以建宁三年二月辛巳到官。思惟惠利,有以绥济。闻此为难,其日久矣,乃俾府掾仇审,改解危殆,即便求隐。析里大桥,于尔乃造。又散关之朝漯,徙朝阳之平参,减西□□高阁,就安宁之石道。禹道江河,以靖四海,经纪厥绩,艾康万里。乃作颂曰”。颂后又有诗,皆摩灭不完。其云“遭遇ㄨ纳”,又云“散关之朝漯,徙朝阳之平参”,刻画完好,非其讹缪,而莫详其义。疑当时人语与今异,又疑汉人用字简略,假借不同尔。故录之以俟博识君子。治平元年六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尧母碑〈建宁五年〉】

右汉《尧母碑》,汉建宁五年造,其文略曰:“尧母庆都感赤龙而生尧,遂以侯伯,恢践帝宫。庆都仙没,盖葬于兹。欲人莫知,名曰灵台,上立黄屋,尧所奉祠。三代改易,荒废不修。汉受濡期,兴灭继绝,如尧为之。遂遭亡新,礼祠绝矣。故廷尉姓名摩灭,不可读矣。深惟大汉尧之苗胄,当修尧祠,追远复旧。前后奏上,帝纳其谋,岁以春秋奉太牢祠。时济阴太守魏郡审晃、成阳令博陵管遵,各遣大掾辅助,□君经之营之,不日成之。”此其大概也。按《皇览》云尧冢在济阴城阳,《吕氏春秋》云尧葬谷林,皇甫谧云谷林即城阳。然自《史记》、《地志》及《水经》诸书,无尧母葬处,惟见于此碑,盖亦葬城阳也。而诸书俗本多为城阳,独此碑为成阳,当以碑为正。碑后列当时人名氏,又云“审晃字元让,管遵字君台”。又云“汉受濡期”,莫晓其义也。嘉元年二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繁阳令杨君碑〈熹平中〉】

右汉《繁阳令杨君碑》,首尾不完,文字摩灭,可识者四百三十字,不可识者六十一字。碑云“君遭叔父太尉薨,委荣轻举,吏民攀辕,守阙上书,运谷万斛,助官赈贫,以乞君还”。又云“富波君之子”。按《汉书》杨震子牧为富波相,君乃牧子也,叔父太尉者,秉也。出米乞令,前史所无,惜其名字摩灭不可见矣。嘉八年十月二十三日书。

【后汉高阳令杨君碑】

右汉《高阳令杨著碑》,首尾不完,而文字尚可识,云“司隶从事、定颍侯相,最后为善侯相”。“善”上一字摩灭不可见,盖其中间尝为高阳令,而碑首不书最后官者,不详其义也。按《杨震碑》,高阳令著,震孙也。今碑在震墓侧。

【后汉杨君碑阴题名一】

右汉杨君碑阴题名,首尾不完,今可见者四十余人。杨震子孙葬阌乡者数世,碑多残缺,此不知为何人碑阴。其后有云“右后公门生”,又云“右沛君门生”。“沛君”疑是沛相者,自有碑而亡其名字矣。“后公”亦不知为何人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初十日书。

【后汉杨君碑阴题名二】

右汉杨君碑阴题名,凡一百三十一人,有称故吏者、故民者、处士者、故功曹史者、故门下佐者,类例不一,似当时人各随意书之,而文字摩灭仅可读其姓名。字俱完可识者八十三人,其余或在或亡。盖后汉杨震墓域中碑也。杨氏墓在阌乡,有碑数片,皆汉世所立。余家《集录》得其四:震及沛相、繁阳、高阳令碑,并得碑阴题名,然得时参错,不知为何碑之阴也。其名氏可见者,当时皆无所称述,顾其人亦不足究考。第以汉隶真迹金石所传者,至今类多摩灭可惜,故录之尔。治平元年三月三十日书。

【后汉碑阴题名】

右汉碑阴题名,在阌乡杨震墓侧,文字摩灭,不复可考。其仅可见者曰“候长汾阴赵遗子宣”,“候”上灭一字。又曰“故督邮曹史、县功曹乡部吏柏昱”等人名,“乡”上又灭一字。又曰“西乡亭长柏昱子政”,又曰“乡亭长翟国相如”,“乡”上又灭一字。又曰“麟都亭长阴定安定、谷口亭长方文雅”,“方”上又灭一字。“东门亭长梁忠子孝,四望亭长吴鸿子名,麟武亭长常君宣”。其余缺裂不完。盖杨氏子孙当时皆葬阌乡,碑碣往往摩灭,此不知为谁碑也。治平五年五月二十日,谢雨致斋于太社书。

【后汉杨公碑阴题名】

右汉杨公碑阴题名。杨氏世葬阌乡,墓侧皆有碑,今其存者四。余家《集录》皆得之,乃太尉、沛相、高阳、繁阳令也。此碑阴者不知为何人碑,文字残缺,其仅存者十五人,又灭其一。其在者十四人,曰:怀陵圉令相蒋禧字武仲,宜禄长萧刘瑞字仲,孝廉杼秋刘旭字子明,太官日丞谯曹臻字建国,辞曹史郸公孙银字山根,门下书佐史韩纯字子敬、丰毕佩字广世、郸孟纵字河雒,决曹书佐郸公孙字元,皆称故吏。又有故吏赞陈俊字仲显,蕲夏阳字仪公,蕲银字伯玉,杼秋刘顺字子选,沛周仪字帛民,凡五人皆不著职。而孟纵字河雒、周仪字帛民,文字皆完,非论谬,而莫晓其义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十四书。

【后汉残碑阴】

右汉残碑阴,前后摩灭不知为何人碑。其知为汉碑者,盖其隶字非汉人莫能为也。其字仅可见者尚数十,而姓名完者九人,曰:王伯卿、赵仲方、贾元周、王景阳、贾元辅、宗石处、王仲宣、马安国、王通国,皆无官号邑里,莫知为何人。惟汉隶在者少,为难得,故录之。治平元年五月十八日书。

【后汉鲁峻碑〈熹平元年〉】

右汉《鲁峻碑》,云“君讳峻,字仲严,山阳昌邑人。监营谒者之孙、修武令之子。治《鲁诗》、《颜氏春秋》,举孝廉,除郎中、谒者、河内太守丞。辟司徒、司空府,举高第、御史、东郡顿丘令,迁九江太守,拜议郎、太尉长史、御史中丞、司隶校尉。遭母忧,自乞拜议郎。服竟,还拜屯骑校尉。以病逊位,熹平元年卒。门生于商等二百三十人谥曰‘忠惠父’”,其余文字亦粗完,故得迁拜次序颇详,以见汉官之制如此。惟云“遭母忧,自乞拜议郎”,又其最后为“屯骑校尉”,而碑首题云《汉故司隶校尉忠惠父鲁君碑》者,莫晓其义。治平元年四月二十二日书。

【后汉玄儒娄先生碑〈熹平三年〉】

右汉《玄儒娄先生碑》,云“先生讳寿,字九考,南阳隆人也。祖太常博士,父安贫守贱,不可荣以禄。先生童孩多奇,岐嶷有志,好学不厌,不饬小行,善与人交,久而能敬。荣沮溺之耦耕,甘山林之杳蔼”。又曰“有朋自远,冕绅莘莘,讲习不倦。年七十有八,熹平三年二月甲子不禄”。今《光化军乾德县图经》载此碑,景中余自夷陵贬所再迁乾德令,按图求碑,而寿有墓在谷城界中。余率县学生亲拜其墓,见此碑在墓侧,遂据图经迁碑还县,立于敕书楼下,至今在焉。治平元年六月十三日书。

【后汉桂阳太守周府君纪功铭〈熹平中〉】

此君检《汉书》无之,今碑石缺,不见其名,惜乎遂不见于世也。南人纪其所修泷水,即韩文公所谓昌乐泷者是也。至今以为利,祠宇甚严云。

【后汉桂阳周府君碑〈熹平中〉】

右汉《桂阳周府君碑》。按《韶州图经》云“后汉桂阳太守周府君碑,按庙在乐昌县西一百一十八里武溪上。武溪惊湍激石,流数百里。昔马援南征,其门生辕寄生善吹笛,援为作歌和之,名曰《武溪深》,其辞曰:‘滔滔武溪一何深,鸟飞不渡兽不能临。嗟哉武溪何毒淫!’周使君开此溪,下合真水,桂阳人便之,为立庙刻石”。又云“碑在庙中,郭苍文”。今碑文摩灭,云府君字君光,而名已讹缺不可辨。《图经》但云周使君,亦不著其名。《后汉书》又无传,遂不知为何人也。按武水源出郴州临武县鸬鹚石,南流三百里入桂阳,而桂阳真水、卢溪、曹溪诸水皆与武水合流。其俗谓水湍峻为泷,韩退之诗云“南下昌乐泷”即此水也。碑首题云“神汉”者,唐人云“圣唐”尔,盖当时已为此语,而史传他书无之,独见于此碑也。

【后汉桂阳周府君碑后本〈熹平中〉】

右《汉桂阳周府君碑》。余初得前本,恨其名遂摩灭,后有国子监直讲刘仲章者,因出其碑,而为余言前为乐昌令,因道府君事,云名憬。问其何以见之?云碑刻虽阙,尚可识也,乃以此碑并阴遗余。盖前本特摹者不工尔。又余初以韩集云“昌乐泷”,疑其误,乃改从乐昌,仲章曰不然,县名乐昌,而泷名曰昌乐,其旧俗所传如是,韩集不误也。乃知古人传疑而慎于更改者以此。

【后汉秦君碑首〈熹平中〉】

汉碑今存者少,此篆亦与今文小异,势力劲健可爱。〈蔡君谟题。〉

右汉熹平中碑,在南阳界中,字已摩灭不可识,独其碑首字大仅存。其笔画颇奇伟,蔡君谟甚爱之,此君谟过南都所题,乃皇三年也,今一纪矣。嘉八年九月十七日书。

【后汉尧祠碑〈熹平四年〉】

右汉《尧祠碑》,在济阴。碑云“帝尧者,盖昔世之圣王也”。又曰“圣汉龙兴,纂尧之绪,祠以上牺。至于王莽绝汉之业,而坛场夷替,屏慑无位”。大抵文字摩灭,字虽可见,而不复成文。其后有云“李树连理,生于尧祠。太守河南张宠到官始初,出钱二千,敬致礼祠”。其余不能读也。碑文有年月,盖熹平四年建也。治平元年五月晦日书。

【后汉郎中王君碑〈光和元年〉】

右汉《郎中王君碑》,文字摩灭,不复成文,而仅有存者,其名字、官阀、卒葬年月皆莫可考。惟其碑首题云《汉故郎中王君之铭》,知君为汉人,姓王氏,而官为郎中尔。盖夫有形之物,必有时而弊,是以君子之道无弊,而其垂世者与天地而无穷。颜回高卧于陋巷,而名与舜、禹同荣,是岂有托于物而后传邪?岂有为于事而后著邪?故曰久而无弊者道,隐而终显者诚,此君子之所贵也。若汉王君者,托有形之物,欲垂无穷之名,及其弊也,金石何异乎瓦砾?治平元年四月晦日书。

【后汉樊毅华岳庙碑一〈光和元年〉】

右汉《樊毅修华岳庙碑》,云“惟光和元年岁在戊午,名曰咸池,季冬己巳,弘农太守河南樊君讳毅,字仲德,下车之初,恭肃神祀。西岳至尊,诏书奉祠,躬亲自往,斋室逼窄,法斋无所。于是与令巴郡朐忍先谠图议缮。故二年正月己卯兴就,刻兹碑号,吏卒挟路。据此,碑乃即时所立,而太守生称“讳”者何哉?治平元年末伏日书。

【后汉樊毅华岳碑二〈光和二年〉】

右汉《樊毅华岳碑》,云“泰华之山削成四方,其高五千仞,广十里。《周礼·职方氏》华谓之西岳,祭视三公者,以能兴云雨,产万物,通精气,有益于人,则祀之。故帝舜受尧,亲自巡省。暨夏、殷、周,未之有改。秦违其典,璧遗高阝池,二世以亡。汉祖应运,礼遵陶唐,祭则获福,亦世克昌。亡新滔逆,鬼神不享。建武之初,彗扫顽凶。光和二年,有汉元舅、五侯之胄、谢阳之孙曰樊府君,讳毅,字仲德,命守斯邦。孟冬十月,斋祠西岳,以传窄狭不足处尊卑,庙舍旧久,墙屋倾亚,特部行事荀班、县令先谠以渐补治,此其事也”。又云“功曹郭敏等遂刊玄石,铭勒鸿勋”。其字画颇完,其文彬彬可喜,惟以《周礼》“职方氏”为“识方氏”,其字画分明,非讹缺,疑当时《周礼》之学自如此,盖“识”、“志”其义皆通也。治平元年五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太尉陈球碑〈光和元年〉】

右汉《太尉陈球碑》,云“君讳球,字伯真,广汉太守之元子也”。又云“除郎中、尚书符节郎、慎陵园令,换中东城门候,迁繁阳令,拜侍御史”。其后又云“拜将作大匠”。其余摩灭仅存。按《后汉书》球传云“父,广汉太守。阳嘉中,球举孝廉,稍迁繁阳令。太尉杨秉表球零陵太守,后累拜司空。光和元年,迁太尉,坐日食免。复拜光禄大夫,与司徒刘等谋诛宦官曹节等,不果,下狱死”。球在零陵,破贼胡兰、朱盖有功,威著南邦。今碑破兰、盖事班班可读,与传皆合,惟不著诛宦官事。至其卒时,文字摩灭不可识,惟云六十有二,亦与传合,予所集录古文,与史传多异,惟此碑所载与列传同也。治平元年四月晦日书。

【后汉西岳庙复民赋碑〈光和二年〉】

右汉《修西岳庙复民赋碑》,云“光和二年十二月庚午朔十三日壬午,弘农太守臣毅顿首死罪上尚书。臣毅顿首,死罪死罪。谨按文书,臣以去元年十一月到官,其十二月奉祠西岳华山,省视庙舍及斋衣祭器,率皆久远有垢。臣以神岳至尊,宜加恭肃,辄遣行事荀班与华阴令先谠以渐缮治成就之”。又曰“谠言县当孔道,加奉尊岳,一岁四祠,养牲百日,用谷稿三千余斛。或有请雨斋祷,役费兼倍。小民不堪,有饥寒之窘,违宗神之敬。乞差诸赋复华下十里以内民租田口。臣辄听,尽力奉宣诏书,思惟惠利,增异复上。臣毅诚惶诚恐,顿首顿首,死罪死罪,上尚书”。汉家制度今不复见,惟余家《集录》汉碑颇多,故于摩灭之余,时见一二。而此碑粗完,故录其首尾以传。臣毅者,樊毅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十四日书。

【后汉北岳碑〈光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北岳碑》,文字残灭尤甚,莫详其所载何事,第其隐隐可见者曰“光和四年”,以此知为汉碑尔。其文断续不可次序,盖多言币牲酒、黍稷丰穰等事,似是祷赛之文。其后有二人姓名,偶可见云“南阳冠军冯巡字季祖,甘陵夏方字伯阳”,其余则莫可考矣。治平元年五月十日书。

【后汉无极山神庙碑〈光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无极山神庙碑》,文字摩灭断续,然寻绎次序,其可见者尚可成文,云“太常臣耽、丞敏顿首上尚书。谨按文书,男子常山盖高、上党范迁,为元氏三公神山。去年五月,常山相巡诣山请雨,山神即使高传言白国县,即与封龙灵山、无极山共兴云雨。常山相巡、元氏令王翊各以一白羊赛,复使高与迁俱诣太常,为无极山神索法食。臣疑高、迁言不实,辄移本国。今常山相巡书言,郡督邮言无极山体可三里所,立石为体,长二丈五尺所,山周匝二十余里。其三公封龙灵山,皆得法食。乞令无极山比三山祠,牲出王家,以璧为信。愚臣如巡言,请少府给璧。故事须报,臣耽愚戆,顿首顿首上尚书。制曰可。尚书令忠奏雒阳宫,太常承书从事。光和四年八月十七日丁酉,尚书令忠下太常耽、丞敏,下常山相”。其奏章如此。其后遂言造庙事,而有铭,其文多不载。按汉奏章首尾皆言“臣某顿首顿首,死罪死罪,上尚书”,而此碑所载太常奏章首尾不称死罪,而丞敏不称臣,莫晓其制。碑后又列常山官属,云常山相南阳冯巡字季祖、元氏令王翊字元辅云。治平元年四月二日书。

【后汉ゾ亢君神祠碑〈光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ゾ亢君神祠碑》,在郑县。庆历中,枢密直学士施君为陕西都转运使,为余摹此本,云“碑文已摩灭,初不可辨,以面填其刻,稍寻其点画,命工镌治之,乃可读”。汉碑今在者类多摩灭不完,故独斯碑历历可见也,惟裴晔姓名为乡人去矣。ゾ亢所以畜泄水患,据碑文云“自亡新以来废之”,则前汉时已有之矣。光和中晔为郑县令,始修复之,事见《水经》及《华州图经》。ゾ亢君祠,今谓之五部神庙,其像有石堤、西戍、树谷、五楼先生、东台御史、王翦将军,皆莫晓其义。施君名昌言,今为泾原路安抚使。治平元年二月一日书。

【后汉敬仲碑〈光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敬仲碑》者,其姓名字皆不可见,惟其初有“敬仲”二字尚可识,故以寓其名尔。盖疑其人姓名田氏也。大抵文字摩灭,比其他汉碑尤甚,字可识者颇多,第不成文尔。惟云“州郡课最,临登大郡”,又云“居丧致哀”,又云“司隶从事、治书侍御史”,又云“光和四年闰月庚申”,此数句粗可读尔。其余字画廑完者,以汉隶今为难得,录之尔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无名碑】

右汉无名碑,文字摩灭,其姓氏名字皆不可见,其仅可见者云“州郡课最,临登大郡”,又云“居丧致哀,曾参闵损”,又曰“辟司隶从事,拜治书侍御史”,又曰“奋乾刚之严威,扬哮虎之武节”,又曰“年六十三,光和四年闰月庚申遭疾而卒”。其余字画尚完者多,但不能成文尔。夫好古之士所藏之物,未必皆适世之用,惟其埋没零落之余,尤以为可惜,此好古之僻也。治平元年六月五日书。

【后汉长蔡君颂碑〈光和四年〉】

右汉《长蔡君颂碑》,在镇府。故天章阁待制杨畋尝为余言,汉时隶书在者此为最佳。畋自言平生惟学此字。余不甚识隶书,因畋言遽遣人之常山求得之,遂入于录。

【后汉唐君碑〈光和六年〉】

右汉《唐君碑》,其名已摩灭,其字正南云,颍川郾人也。其先出自庆都,感赤龙生尧,王有天下。苗胄枝分,相土视居,因氏唐焉。君父孝廉、郎中,早卒,君继厥绪,耽道好古,敦《书》味《诗》。守舞阳丞、颍阳令,察能治剧,迁豫章。其后遂复摩灭,虽文字班班可见,而不能得其次序。其后又云“换君昌阳令,吏民慕恋,牵君车轮,不得行。君臣流涕,道路琅。是故从事、郡掾刊石树颂,歌君之美”。据此,盖县令去思碑尔。其后又云“光和六年二月壬午朔二十五日丙午”,则知唐君为后汉时人矣。治平元年闰五月二十八日书。

【后汉朱龟碑〈光和六年〉】

右汉《朱龟碑》,云“字伯灵,察孝廉,除郎中、尚书侍郎。以将事去官,于时幽州”,“州”下灭一字,“夷侵寇,以君为御史中丞讨伐”。其后摩灭。又云“鲜卑侵犯障塞,复举君,拜幽州刺史。年六十四,光和六年卒”。龟之事迹不见史传,其仅见于此碑者如此。碑在今亳州界中。云“将事去官”,莫晓其语。治平元年六月十四日书。

后余守亳州,徙碑置州学中。

【后汉司隶从事郭君碑〈中平元年〉】

右汉《司隶从事郭君碑》,云“君讳究,汲人也,元城君之孙、雒阳令之。历主簿、督邮、五官掾、功曹、守令、长,辟司隶从事、部郡都官。春秋二十八而卒,中平元年岁在甲子三月而葬”。据《北军中候碑》为元城君子,而弟为雒阳令,考其世次皆同。前世碑碣但书子孙而不及兄弟,惟郭氏碑载其兄弟甚详。盖古人谱牒既完,而于碑碣又详如此,可见其以世家为重,不若今人之苟简也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太尉刘宽碑一〈中平二年〉】

右汉《太尉、车骑将军、特进、逯乡昭烈侯刘公碑》。公讳宽,有两碑,皆在洛阳,余家《集录》皆得之。其一故吏李谦所立,而此碑门生殷包等所立。其所书与李谦等所载不异,惟汉隶难得,当录。汉公卿卒,故吏门生各自立碑,以申感慕,惟见于此。今人家碑碣,非其子孙则他人不为立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十四日书。

【后汉太尉刘宽碑二〈中平二年〉】

右汉《太尉刘宽碑》。《汉书》有传,其官阀始卒与碑多同,而传载迁官次序颇略。盖史之所记,善恶大事,官次虽小略,不足为失,惟其缪误与阙其大节,不可不正。碑云“大将军以礼胁命,拜侍御史,迁梁令,三府并用博士征,皆不就。司隶校尉举其有道,公车征拜议郎、司徒长史”。而传但云“大将军辟,五迁司徒长史”。今据碑,止四迁尔,博士未尝拜也。碑于长史下遂云“入登侍中,延熹八年地震,有诏询异而拜尚书,迁南阳太守,拜大中大夫,复拜侍中、屯骑校尉、宗正、光禄勋,遂授太尉”。传至大中大夫,始云“迁侍中”,其前自长史入登侍中,史阙书也。碑又云“固疾逊位,拜光禄大夫,迁卫尉,复作太尉”。而传云“以日食免,拜卫尉”。以日食免当从传为正,而不书光禄大夫,史阙也。其余皆同,故不复录。治平元年六月十四日书。

【后汉太尉刘宽碑阴题名〈中平二年〉】

右汉《太尉刘宽碑阴题名》。宽碑有二,其故吏门生各立其一也。此题名在故吏所立之碑阴,其别列于后者,在宽子松之碑阴也。宽以汉中平二年卒,至唐咸亨元年,其裔孙湖城公爽以碑岁久皆仆于野,为再立之,并记其世序。呜呼!前世士大夫世家著之谱牒,故自中平至咸亨四百余年,而爽能知其世次如此之详也。盖自黄帝以来,子孙分国受姓,历尧、舜、三代数千岁间,诗书所纪,皆有次序,岂非谱系源流,传之百世而不绝欤!此古人所以为重也。不然,则士生于世,皆莫自知其所出,而昧其世德远近,其所以异于禽兽者,仅能识其父祖尔,其可忽哉!唐世谱牒尤备,士大夫务以世家相高。至其弊也,或陷轻薄,婚姻附托,邀求货赂,君子患之。然而士子修饬,喜自树立,兢兢惟恐坠其世业,亦以有谱牒而能知其世也。今之谱学亡矣,虽名臣巨族,未尝有家谱者。然而俗习苟简,废失者非一,岂止家谱而已哉!嘉八年七月二十九日书。

【后汉小黄门谯君碑〈中平二年〉】

右汉《小黄门谯君碑》,云“君讳敏,字汉达。年五十七,中平二年卒”。其文不甚摩灭,而官阀无所称述,惟云“肃将王命,守静韬光,以远悔咎”而已。后汉宦者用事,灵帝时尤盛,敏卒之岁,张让等十二人封侯。于斯之时,能守静远悔,是亦可佳。然敏以一小黄门而立碑称颂,于此可见宦官之盛也。治平元年四月三日书。

【后汉文翁石柱记〈初平五年〉】

右汉《文翁石柱记》,云“汉初平五年仓龙甲戌天季月,修旧筑周公礼殿,始自文翁开建泮宫”。据颜有意《益州学馆庙堂记》云:按《华阳国志》,文翁为蜀郡守,造讲堂,作石室,一名玉堂。安帝永初间,烈火为灾,堂及寺舍并皆焚燎,惟石室独存。至献帝兴平元年,太守高朕于玉堂东复造一石室,为周公礼殿。有意又谓献帝无初平五年,当是兴平元年。盖时天下丧乱,西蜀僻远,年号不通,故仍称旧号也。今检范晔《汉书》本纪,初平五年正月改为兴平,颜说是也。治平元年六月十三书。

【后汉文翁学生题名】

右汉文翁学生题名,凡一百有八人:文学、祭酒、典学从事各一人,司仪、主事各二人,左生七十三人,右生三十人。文翁在蜀,教学之盛,为汉称首,其弟子著籍者何止于此。盖其摩灭之余,所存者此尔。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。

【后汉熊君碑〈建安二十一年〉】

右汉《熊君碑》,云“君讳乔,字举”,“举”上灭一字。其官阀不可详考,其仅可知者“刘表时为绥民校尉,后迁骑都尉。建安二十一年卒,享年七十有一”。其云“治《欧羊尚书》”,其字非讹阙,而以“阳”为“羊”,盖古文字少,故须假借。至汉字已备而犹假用,何哉?后云“太岁在申”,“申”上灭一字,以历推之,当是丙申。又云“碑师舂陵福造”,“福”上灭一字,当是其姓。其书“显”字皆为“<累页>”,按许慎《说文》,显从声,而转为累,其失远矣,莫晓其义也。熙宁二年十月晦日山斋书。

【后汉元节碑】

右汉《元节碑》,文字摩灭,不见其氏族,其可见者才数十字尔,云“君讳立,字元节,其先出自伊尹”,其余不复成文。其铭云“於穆从事”,疑其姓伊而为从事也。碑无年月而知为汉人者,以其隶体与他汉碑同尔。治平元年五月三日书。

【后汉残碑】

右汉残碑,不知为何人,所存者才三十二字,不复成文,惟云“高字幼”,知其名高。又云“汉中兴”,复知为后汉时人。进隶字在者甚完,体质淳劲,非汉人莫能为也,故录之。

【后汉天禄辟邪字】

右汉“天禄辟邪”四字,在宗资墓前石兽膊上。按《后汉书》,宗资,南阳安众人也。今墓在邓州南阳界中,墓前有二石兽,刻其膊上一曰“天禄”,一曰“辟邪”。余自天圣中举进士,往来穰邓间,见之道侧,迨今三十余年矣。其后集录古文,思得此字,屡求于人不能致。尚书职方员外郎谢景初家于邓,为余摹得之,然字画讹缺,不若余见时完也。按《党锢传》云:资祖均,自有传。今《后汉书》有《宋均传》,云南阳安众人,而无宗均传,疑《党锢传》转写“宋”为“宗”尔。《蜀志》有宗预,南阳安众人。岂安众当汉时有宗、宋二族,而字与音皆相近,遂至讹谬邪?史之失传如此者多矣。嘉八年腊日书。